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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86)+番外

穆子石轻吁了一口气:“只有这些?”

齐少冲点头:“咱们一路上吃了不少苦,你待人心防过甚,也不稀奇……姑父很能体谅。”

看穆子石仍是若有所思的模样,故意逗他开心,笑道:“每日跟我一起练弓箭棍棒的有个叫蒋才的小鬼,哥哥我跟你提到过他么?”

穆子石十分鄙视的瞄他一眼:“蒋才跟你一样大,他是小鬼你是什么?”

齐少冲一呆,咳嗽一声,道:“阿才今天射箭输给了我,就很不服气的问我说,你们是从宸京来的,可知道京城里那些大官都吃些什么?”

穆子石道:“你怎么说?”

齐少冲笑道:“我自然说不知道啊,你猜阿才说什么?”

穆子石淡淡道:“阿才家境不好,父亲早亡只有个寡母给人做针线,还是姑父心善,收她的绣品价钱都给得稍高一些,阿才小小年纪又有把好力气能打些零工,这日子才过得下去,你可别太欺负人家。”

齐少冲哈哈的直笑,道:“我哪会欺负他……不过阿才真的很有趣,说那些京城里的大官他都亲眼见过,那些人床头放俩糖罐,一个搁白糖,一个搁红糖,都装得满满的冒尖儿,晚上睡觉之前都得吃一个雪白的白面馍馍,想蘸白糖就蘸白糖,想蘸红糖就蘸红糖,一口一换,可劲儿蘸!”

穆子石忍俊不禁:“也不怕睡到半夜糖罐子翻了?”

齐少冲笑道:“他还念了段戏词呢,你一定没听过……”

想了想,笑嘻嘻的念道:“听说皇帝要回宫,忙坏了东宫和西宫,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

穆子石一怔,随即笑不可遏,正洗着的笔都撂下了:“齐和沣的两位娘娘可真不易!”

齐少冲见他一笑之下,眸中烟横碧色晴翠欲流,登时心中满盈欢喜之意,道:“若真如此,也算是劝农课桑垂范天下?”

穆子石笑得厉害,想起齐和沣当年恭王府的正妃自己倒也见过,最是个娇滴滴的千金贵女,一粒葡萄都得侍女剥好了再蘸着细盐,拧着眉头能吃小半个时辰的,却不知她挽着袖子一头热汗烙大饼会是个什么模样?

神往了半天,方道:“明日你再去跟着武师习练枪棒时,给阿才带些馒头点心。”

齐少冲道:“我知道,隔三差五我会给他带几个。”

穆子石看他一眼,问道:“为什么不给多些?或是干脆给银子?”

齐少冲道:“施恩于人,不扬于形色,也无需刻意让人记在心里……何况阿才是个有骨气的,将来定能靠自己让他娘过上好日子。”

穆子石笑着赞道:“昔日四哥告知我收归人心之道,曾说以名利诱之不如以恩义结之……你倒是深得个中真味。”

齐少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心中颇不是滋味。

穆子石还以为他嫌弃阿才年幼位卑,劝道:“你可别小看市井村野,无论鸡鸣狗盗抑或市义三窟,皆有可用之处……当年若不是四哥施恩于区区商贩,咱们今日也没此处落脚。”

齐少冲忍不住驳道:“我不过是随手帮阿才一把,想让他们母子两个时不时解解馋,并不曾想要他死心塌地的报答我……”

漆黑的眼睛热烈而认真:“我不是四哥。”

穆子石皱着眉头看他,突然只觉意兴阑珊,低头默默的洗净笔头,又将剩下的纸张叠好收起。

此处一纸一笔,皆是齐予沛满手血腥换来,是最沉重不过却又丰饶无比的恩赐,自己必须珍惜。齐少冲自然不是他……他哪里配是他?

看看时辰不早,两人换好衣衫要去前厅见万荆,还没走出院子万荆已匆匆过来,跟穆子石齐少冲撞一对脸,道:“你俩穿得倒精神,不过哥舒夜破已走了。”

齐少冲奇道:“不是要设宴款待他的么?怎么走了?”

万荆道:“说是家中有急事,货物银两已交割得干净。”

忧心忡忡的打量着穆子石,道:“这位哥舒公子,我本看他像个人物,还打算让你与他多结交亲近,但刚才过去寻他说话,却发现此人不是个好相与的,性情暴戾凶狠,哪像个大户公子?当真是闻所未闻!”

穆子石心中一凛:“他做什么了?”

万荆摇着头直叹气,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最是怕见打打杀杀:“他有个随从不知说错了句什么话,我刚走到松风楼的院子里,就看见那铁塔般的壮汉被他当胸一脚,踹得从窗口直飞出来,砸烂了一排花盆,打着滚儿直吐血,爬起身却一个字没敢多说,闷着头回去站他身后,像是习以为常,其他人也是面不改色,你看看这等脾气这等毒手,可吓不吓人哪!”

齐少冲有些不以为然:“随从下人不听话,责罚赏下去也就是了,何苦自己动手?”

穆子石嗯了一声,疑道:“便是无伤那样毫无世子架子,也极少亲自教训人……这么一说,哥舒夜破真不似什么养尊处优的好人家出身。”

齐少冲脱口道:“你说他眸色异乎常人,难道他母亲也是异族女奴,被豢养于外室?”

穆子石不自觉的垂下眼睫,淡淡道:“极有可能。”

万荆略一思忖,道:“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这碱的买卖以后咱们不做了,予庄不差这份儿生意……尤其子石要小心些,你是不是惹到他了?哥舒夜破话里语间对你似有不善之意。”

穆子石冷笑一声:“是他无礼在先!”

齐少冲看着他的神色,无端想到他若无其事慢慢戳瞎柴八眼珠时,再一想到柴八,登时对那素未谋面的哥舒夜破,已生出一种强烈的憎恶之意。

晚上吃饭时,除了万竹嘉,大家都吃得颇有些心不在焉。

钱丁香扒了几口饭,一口菜没吃,突然道:“老爷,后天我要进城买些新的布料,竹西竹嘉都没做新衣衫呢!”

万荆夹了一筷子芹菜,道:“嗯,银子不够就去帐房支一些。”

钱丁香拧起细细的眉毛:“让老高赶车送我去。”

“不行!”万荆沉下脸:“几天前就说好了,后日子石和少冲要去田庄各处看看春耕农事。”

钱丁香一撇嘴,道:“翠园光马车就五辆!人家牛夫人哪趟出门不是一脚出八脚迈的?还得外加四条马脚!咱们家银子堆得烂成泥,偏偏不拿出来花用!光跟自己老婆抠抠索索的,八竿子打不着外八路亲戚倒捧手心里……”

看万荆神色不善,越说越低,却又忍不住继续唠叨:“也不想想每天谁给你暖被窝打洗脚水?更不想想回头去了谁给你捧灵牌摔盆子扫坟插柳?”

竹西听她说得难听,忙柔声道:“娘,吃饱了么?陪我回房吧,我刚裁了条裙子,你去看看颜色挑得好不好。”

钱丁香难得的没有顺口骂一顿女儿消气,反而就势站起:“老爷,我先下去了……反正后天黎家大娘子也要进城,我搭她的车,顺便带上竹西和竹嘉一块儿去。”

万竹嘉从碗里抬起头来,大声嚷道:“我才不跟你去!我要去掏鸟窝!”

第63章

钱丁香气得心都裂了:“我打断你个小杂种的狗腿!”

竹嘉往嘴里捞了一大块肉,一推饭碗,倒地打起滚来,有声无泪的干嚎道:“你打!你打!等你老了我不养你……让你到外面讨饭,饿不死你个老乞婆,被恶狗追被人吐唾沫!”

纵然是常演常新的戏码,齐少冲也觉不堪入耳,万荆却没多少怒色,只道:“竹西,带着你弟弟跟你娘去休息罢!”

目送他们三人纠缠着出去,齐少冲轻吁了口气,掏了掏耳朵犹有余悸,嘟囔道:“姑父,你也不认真管管竹嘉。”

穆子石看着桌上一盘凉拌芹菜,道:“姑父,你娶钱氏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自己的一男半女?”

万荆很是尴尬,老脸微红:“……我岁数大了吧?子石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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