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爱你像场人间喜剧(99)

“你要干什么?”我惴惴。

史迪文松掉我的手,拾上我的球拍掂了掂:“之前只做过你的无名英雄,今天倒不如,抛头露面一把。”

于小界在向我而来了,要说不忧心忡忡,是不可能的。

我把握时间:“放下,别忘了你的伤口。妍”

“呵,这一出手,我忘了的可不止我的伤口哦。”

史迪文的话里有话,众目昭彰,但他究竟在预示什么,便是一个谜了。

于小界继史迪文之后,第二个抓过我的手,皮肉下的血管破裂后,红肿处这会儿更加雷声大了。“何荷,我……”于小界倒抽了一口气。倘若瞬息万变的这一瞬息可以倒流重来,他势必会不计代价,但重来之后,关于我和乔先生安危的结局又会不会真的颠覆,便又是一个谜了疃。

“医务室在哪?”于小界不惜问了他眼里的砂子。

“不用了。”我抽回手。

心里不是不凄凉的,可才涌上的月白色的凄凉,随即便被我打上了“因果”的标签。他于小界是真的好,好汉不提当年勇,只说他今日在球场上无可匹敌的身手,他的玉树临风,他至此仍平稳的气息,以及这代表他拥有一颗多么强大的心脏,他不是万里挑一,又是什么。可他于小界,又是真的不好,只说他将前程似锦摆在了我之上,单单这一条,他再好也无济于事了。而幸好,这因果一目了然,因为我给予不了他什么,所以也无权要求他什么。而抽丝剥茧,他所追求的前程,不也恰恰是我要“还”他的?如此说来,我们还目标一致了。

“何荷……”于小界嗫嚅。

乔先生不过球网,主持大局:“Steven,你要上场?”

史迪文耸耸肩:“没别人喽。”

“那何小姐,你一个人可以的话,我们就继续了,半途而废可是要不得的毛病。于四公子,你说呢?我们可以继续,乘胜追击了吗?”

这是一道难题,令于小界左右为难的难题。

史迪文的风度永远对于小界吝啬,他将我的球拍竖直在手心上转了几转,末了平衡地收手,摆明了是在恭候于小界无法两全的答案。

而我说了我该说的话:“我一个人可以的。”

于小界如释重负:“你等我五分钟,就五分钟,我就能结束比赛。”

说完,于小界调头便走。事已至此,他要争分夺秒。

可惜,史迪文不这么认为。

他又一次擒住我的手腕,检查伤势,并将话幽幽地说给于小界的脊梁骨:“五分钟?没戏。一比八……我再怎么神龙出世,反败为胜至少也得十五分钟吧。”

于小界猛地停了下来,回过头。

可这时史迪文的话反倒又是说给我的了,他指了指场外一直在的侍应生:“喏,他叫阿南,让他带你去医务室。”

乔先生的一声催促,腔调上扬:“Steven?”

史迪文的一而再太过亲昵,即便是我,也木讷了。史迪文只好亲自将我送下场,低声道:“乔先生平生最恨人英雄难过美人关,所以,我这一出手,损失的可不单单是我的肉体了哦。你的手没大碍的,有兴趣的话,上了药尽快回来,来亲眼看看我怎么为你报仇雪恨。”

史迪文只送我到边线,便折了回去。

于小界仍阴郁地迟迟没有归位,直到乔先生唤他:“小界,就等你了。”

这一次,乔先生没有叫他于四公子,而是叫了他小界。他平生最恨人英雄难过美人关,那么这一回合,于小界便大大博得了他的赏识。

我出了场,直奔阿南。

在我后方的场内,于小界将史迪文的网球包重重地抛向他。

史迪文一挥手,将硕大的网球包挥到一旁,落地后发出闷响:“不用了,何小姐的这支正好顺我的手。”

所谓医务室并没有确切的字样,寻常的一扇门,门内根深蒂固的消毒水的刺鼻,被中草药香所取代。病床如史迪文所言,是五星级的水准,但汪水水有福不会享,只蜷坐在一旁的一张青色藤椅上,自力更生地用冰袋敷着变形的脚踝。

阿南对正在配药的医师交代我的来路:“和这位小姐一起的。”

我顾不上别的:“拜托,我要加个塞儿,有什么外用的止痛药,给我对付对付就行。我赶时间。”

“Steven在场上?”汪水水悟性高。

我点点头。

“我也赶时间。”说着,汪水水扔下冰袋,金鸡独立地下了地。

两分钟后,我们应了阿南的话,不是一起来,却是一起走。而相同的网球衫,让我们甚至像同一队的队友。我不能弃行动不便的她于不顾,只好伸手,而她却说了不用,借借肩膀就好。我求之不得,献出肩膀给她扶,免去了假惺惺的携手。

汪水水的步伐比我更匆匆,但这一条石板路少说也还有三百米。

“你今年多大?”我一开口,就像个前辈。

“二十六。”

“多好的年纪,重新开始绰绰有余。”

“对Steven死心,重新开始吗?谢谢你的建议。”有话直说是汪水水的过人之处。

我找回了我丢在球场上的头脑:“我无权建议你。要建议的话,我也要建议他才对。”

“你要和他说什么?让他连普通朋友也不要和我做吗?”

“普通朋友?你这幌子太没说服力了。他不是娘娘腔,你不是男人婆,更何况你对他蒲苇韧如丝,他也对你挑不出半个不字,不带你们这样当普通朋友的。”

“你接受他了?”汪水水立定脚步。

我拽了她一把,让她接着前行:“要接受他,才能请他和你断交吗?有这个道理的话,这次我就不讲道理了。”

“你……”

拐了个弯,球场便尽收眼底,我和汪水水双双收声。两球之间,场内一片祥和。史迪文立于发球线后。

汪水水声由心生:“Steven,加油!”

“加什么油,”我带她落坐,“他不管,你也不管他的伤吗?”

“伤?”汪水水诧异,“你是说……他那点皮外伤吗?不是痊愈了吗?”

“那点皮外伤?”我不由得反问了一句。

史迪文和汪水水的“交情”,是我一块迟迟不去触碰的心病。即使不翻旧账,史迪文之前的就医入院,汪水水也大摇大摆地探了病。若说史迪文对她隐瞒了伤势的来由,这再正常不过,可莫非她连他的伤口都没能亲眼看上一看……

这一小插曲令我无缘于史迪文发球的前戏,再一眼投过去,他便在抛球了。

球拍在击球前的后撤,以及随后的随挥,行云流水,但他并不到位的背弓,似乎在力量上为这一球大大扣了分。可怎地,仍是一记高速的上旋发球,落地后极速反弹,令接球方于小界狠狠吃了一力。史迪文沿击球方向快速上网,理应要将于小界的回球截击至乔先生一侧的空当,可就在于小界奋力去救之时,无奈史迪文手腕一翻,瞄向了他这一侧,泄力轻轻一挡,球悄声落地,干脆地弹了两弹。史迪文拿下一分,没有只言片语,调头从网前折返。

乔先生渐渐形同虚设。于烨倒仍撑了小半边的天,史迪文判断无误,该救则救,不该救绝不顾此失彼,二人将比分一路追至八比九,只落后一分。

史迪文又一次极致的变相球,令于小界……挥了空拍。

于小界不再从容,用球拍指着球落的位置:“出界!”

史迪文漫不经心:“问问裁判喽。”

“界内。”我只吐出这二字来。

“何荷……”于小界的脖颈处淌下一道道汗水,心火为主。

史迪文打趣:“喂,你这是在和裁判拉关系吗?”

我扔下汪水水,独自去到史迪文和于烨这一侧的铁丝网前,叫住史迪文:“换我上吧,我至少也有四成的胜算。”

因为我有十成的把握,史迪文到了他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