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宁(12)
30008说：“还好扁腹虫不吃人肉只吃尸眼。”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吃人肉的动物到处都是，我们就相当于一块行走的蛋糕，穿梭于一群吃货中间，只不过有的暂时还不饿所以只是看了我们一眼，有的正在睡觉所以还没看见我们，有的离我们较远还不知道我们的到来，但说不定已经闻到味道了，有的可能在静候时机。”
一群鸟从远处的某棵树上被惊起，飞向四面八方。森林里回荡着它们的鸣叫声和飞翔声。
尸眼在西萨尔。康宁汉的手掌上不停转圈。
一只猎豹从我们身边跑过。九只紫黑色野马跟在它后面急奔。
我们躲到一棵望天树后面屏住呼吸站了近半小时，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从树背后走了出去，朝森林深处看了看，回头对我们说：“也许只是虚惊 一场，所有活在杂世界的动物都是惊弓之鸟。我们……天呐，快离开那棵树。”
我们跟着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朝森林边狂奔。
415说：“发生什么事了？”
98说：“旱水仙。”
在30008回头看的时候被脚下的一根望天树枝绊倒，头砸在离树枝不远处的一个覆盖着苔藓的石头上，直直倒了下去。他并没有晕倒，但目光呆滞，四肢僵硬，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扛着30008继续朝前跑。西萨尔。康宁汉代替他领路。
我也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棵望天树变成了火红色，仿佛在燃烧。周围的草丛和树也慢慢跟着它在变色。
412379说：“会走动的草？它们到底是动物还是植物？”
110说：“它们是植物，但是食肉，且会东奔西跑。”
412379说：“我觉得我们永远无法穿越这片森林到达皮格马利翁城了，会一直在靠近森林边缘的某个小范围内转圈，前进一小段路，然后被冒出来的各种怪物赶回森林边，再前行一小段路，再被赶回森林边，如此反复，最终累死或者饿死在森林边。”
30008说：“它们吃尸眼吗？”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不吃。你还没死？你醒了，但是你的四肢为什么还如此僵硬？”
30008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辛苦你了，特若伊。”
98说：“回去后我一定申请取消你的种植资格，你这个该死的患了密集恐惧症还把它当成一个了不起的秘密守口如瓶的人。你刚才咳得那么厉害不是因为你体质差，而是你被那些尸眼吓得差点走不了路，但是你挺过来了，那是你即将晕厥前的喘气。你会害死你自己，也会害死我们。”
30008说：“我从没到过杂世界，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很想亲眼看看这里到底什么样。”
110说：“很好，我们都是战士，你是个游客。”
西萨尔。康宁汉说：“杂世界欢迎你。”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最好第一个牺牲掉的是你。”
4034说：“它们飞起来了，像鬼火一样。”
那些像降落伞一样的草在天上的速度比在地面快一百倍。
98说：“我们必须跳进天坑中躲避这场灾难。”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没有别的办法了。”
30008说：“我觉得我们快死了。”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等一下第一个被扔进天坑中的就是你。”
4023说：“一想到等会儿要被密密麻麻的尸眼包裹，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虽然我不是个密集恐惧症患者。”
4012说：“也许我们有别的选择。旱水仙有天敌吗？”
98说：“有。”
4012说：“是什么？”
98说：“干旱。一旦离开一年四季被湿气包裹的森林，它们便无法存活。”
30008说：“它们可以活在河里。”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它们需要呼吸，无法在水里生存。”
30008说：“很遗憾。”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我可一点也不觉得遗憾。”把30008扔进天坑中。
伴随着30008的尖叫声，我们其他十个人也都跳了进去，然后迅速被尸眼们包裹。
就像在水中，在一潭青色的死水中悬浮。
全世界只剩下30008刚开始的轻微咳嗽声，到后来的呛咳声，乃至最终的沉默声。
我有一种晕晕欲睡感，如果我就此睡去，会怎么样？过一会儿就会被叫醒，然后继续赶路，还是很久以后才自然醒来，看见他们都还在继续沉睡，发现自己是个杂世界的人，只是在寻食路上小憩了一会儿，梦见自己是个纯世界的种植者？
我不想知道自己在纯世界里的每一世是如何度过的，只想知道当我还是一个地表人的时候，我是谁，被谁生，被谁养，被谁爱，爱着谁，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每天往返于一条什么样的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从我出生到吃下第一颗“奥扎菲尔”前那段时间的每一天，我都是如何度过的？我有朋友吗，他或她或者他们叫什么名字，他们在两千多年前就死了吗，还是有一两个活了下来，散落在纯世界一万个区的别墅群里？有没有出现过那样的场景，我们曾在路上擦肩而过，却没有认出彼此？今天跟我一起出任务的其他八个人中，会不会就有一个曾在两千多年前跟我亲密无间？如果让一切结束的那天到来，在我们吃下一颗药后，所有的记忆都恢复，从我们出生到我们在纯世界度过的每一世犹如一幅幅画在眼前闪现，那时那刻我们会被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所冲撞？会不顾一切跑去拥抱谁，还是独自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