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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173)

他明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那些人必定不怀好意,可是家人的安全都在对方手里掌握着,他不敢有任何不忠,明知道自己在铤而走险,弄不好哪天就被牵扯进去。

他甚至为了掩人耳目,找了个假老婆做挡箭牌,这样即使被牵连,也牵连不到他真正的亲人身上……对方曾经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证过,他的假身份做得天衣无缝,除非是警察的人一定要查,否则没人能看出破绽。

可为什么……为什么……

“我说,我什么都说——他……卢林……卢国盛,提前一天和我约了车,说是要去龙韵城见客户。他们这些人要去什么地方,本来应该跟公司提前报备的,由公司安排接送,可他……他没经过上面,是私下联系我的。”

“他私下里用你的车?”

“对,他名义上确实是公司的‘电工’,有员工卡,对外都这么叫,每次出门都要先到‘蜂巢’,想用车要申请,回来也还要再经由蜂巢……这样万一在外面被什么人盯上,或者惹了麻烦有人追过来,也最多到蜂巢这一步,不会被人查到他住的地方……往来得多了,我跟他比较投缘,渐渐有了点交情,他经常会求我私下里开车带他出去……放、放风什么的。”

也就是说,蜂巢是一道“防火墙”。

当年的“罗浮宫”,很可能是“他们”豢养通缉犯的窝点之一,但是中间出了纰漏,差点被顾钊顺藤摸瓜地查出来,后来“他们”可能长了记性,利用和“罗浮宫”定位非常类似的“蜂巢”做幌子,如果再有人追查,一时半会也只能查到这一层,一旦有风吹草动,足够让他们转移了!

“卢国盛住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司机察觉到问话的人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抬腿要走,连滚带爬地用身体拦了过去,绝望地说,“我真不知道,这是机密,我们不敢随便打听的,求求你,别碰我老婆孩子……”

骆闻舟和费渡在漆黑冰冷的地下室里交换了一个眼神,费渡伸手拍了拍那胖子肩膀,和他一前一后地走出去。

“幸亏没有贸然闯进‘蜂巢’里,”骆闻舟吐出一口浊气,审问的地方在费渡那个充满惊悚气息的地下室里,里面的空气都是压抑的,他顿了顿,又说,“这回我违规不止一条,要是还抓不着人,恐怕就不是一两篇检查能混过去的了,到时候真干不下去,弄不好要靠卖身为生,大爷,你看我这姿色还行吗?”

费渡十分配合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目光像大型猫科动物的舌头,一层倒刺就把他身上的衣服舔成了蒜皮。骆闻舟有点受不了,抬手挡住了他的目光:“哎,还没卖呢,你注意素质。”

费渡笑了一声,正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才听了两句,脸色就是一变。

“费总,蜂巢这边管理太严了,随时要掌握司机动向,你们抓的人身上追踪器突然失联,他们好像已经察觉到了。”

费渡沉声说:“知道了,注意安全,你们先离开。”

午后,市局比菜市场还热闹。

陆局本来就没剩几根的头发越发稀缺,把陶然拎到了办公室,拍着桌子冲他吼:“你们一个个的无组织无纪律的,陶然你说实话……骆闻舟那小子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陶然顶着一脑袋书房窄床翻滚出来的鸟窝头,一脸无辜的茫然:“不知道啊,他也不接我电话。”

“铺了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说失联就失联……”陆局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连哭带喊的尖叫。

“凭什么扣着我儿子?谁给你们的权利?我告你们侵犯公民人身权利!”

“我女儿到底怎么了,现在有说法吗?我说,就算那个女孩被怎么样了,那也是男生的事吧,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领导呢?我要找你们领导说话,你算什么东西,知道我是谁吗……”

陆局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瞪了陶然一眼,迈开腿大步走出去,一脚踹开临时腾出来给家长们吵闹的小会议室门,重重地在门板上拍了一下:“这是公安局,把你们叫过来是接受调查的,吵什么!”

会议室里一静。

方才吼声最高的男人神色一缓,觑着陆局的肢体语言和神色,大致能推断出他的身份,当即客气了些:“您就是……”

陆有良扫了他一眼,听出这就是大吼“你是什么东西的”那位,当即直接无视了他,回手一抓陶然肩膀,像抓小鸡似的把他扔到了一帮虎视眈眈的家长中:“这是我们刑侦大队的副队,他是负责人,有问题你们找他反应,谁再撒泼,一概按危害公共安全处理!”

陶然:“……”

就在这时,会议室角落里万年落灰的监控突然轻轻地转动了一下,对着满室七嘴八舌的人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魏展鸿身上。

魏展鸿兜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摸出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飞快地按了几个键回了过去——

第123章 韦尔霍文斯基(三十三)

费渡站在地下室狭窄的楼梯间里,这地方让他不太愉快,但尚在忍受范围内,因此并没有声张,只是皱眉思量片刻:“刚才那个司机说,卢国盛经常私下里坐他的车,那么之前去龙韵城,也是私自行动了?他们这些小人物,虽然身上都有追踪器,但平时并不会被管得那么严,毕竟真正走投无路的是他们,是他们求‘组织’收留——可为什么今天他才稍微耽搁了一会,对方反应这么大?‘那些人’知道我们在追踪卢国盛了吗?”

骆闻舟沉默良久,心里开始发沉,怀疑这一次他们恐怕又要收到一具死无对证的尸体。

这时,他手机响了一声,收到了一条来自肖海洋的信息——

肖海洋坐在市局会议室的角落里,美其名曰“警方接待人员”,其实是个三句话不离“我们有规定”的“复读机”,好话歹话一概不听,把一帮愤怒的家长气得脸红脖子粗,要不是顾忌这里是市局,早就动手袭警了。

然而小眼镜真正的任务其实只有一个,就是盯紧魏展鸿。

就在魏展鸿拿出手机后、神色突变的一瞬间,肖海洋已经本能地感觉到不好,他来不及细想,当机立断把手伸进桌子里,打开了一个微型的信号屏蔽器。

魏展鸿按下“发送”的一瞬间,手机信号突然被切断了,信息不当不正地卡在中间,焦躁地转了会圈,显示发送失败。

魏展鸿沉下脸,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一眼,然而四下并无异状,只有不耐烦的家长们围着个左支右绌的年轻负责人——哦,墙角还有个四眼小警察——魏展鸿看了肖海洋一眼,没拿他当回事。

小眼镜就跟穿错了大人衣服跑来打酱油的小朋友,整个人还透着一股笨拙的学生气,三脚踹不出一个屁,就知道拘谨地抱着个笔记本往旁边一坐。

魏展鸿感觉自己是疑心病过头了,建筑物里信号不好是常有的事。他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往会议室门口走去。

门口一个值班员见状连忙拦住了他:“先生您是要去哪,我们可以帮……”

“我就去趟卫生间,”魏展鸿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他,“怎么,怕我跑了?儿子在你们这扣着,我还能上哪去?还是说我们进了这里,连去厕所都得有人跟着?那我建议你们不如直接拿手铐逮捕我们。”

他最后一句话的声调刻意提了起来,周围好几个家长听见,顿时更搓火了。

趁着值班员一愣,魏展鸿收了皮笑肉不笑的脸,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大步走向楼道另一头的卫生间。

市局的楼道细而窄,窗户也开得很不局气,看着就憋屈,魏展鸿总觉得封闭的门窗把光和信号一起挡在了外面。他面色凝重,拿着手机一路走到了卫生间里,四处晃了一圈,直到靠近窗口,手机里才总算有了一格隐约的信号。

魏展鸿连忙贴近窗边,正要试着重新发送,突然,他眼角余光瞥见窗户上好像映出了一团黑影,魏展鸿吃了一惊,猛地扭过头去,谁知另一侧的颈部却被人重重一记手刀打了个正着——

刚把铁垃圾桶举过头顶的肖海洋:“……”

一记手刀砍晕了魏展鸿的郎乔:“……”

郎乔先反应过来,瞪起本来就大的牛眼,压低声音问:“肖海洋,你这是要干什么?”

信号屏蔽器是骆闻舟临走的时候丢给他的小玩意之一,肖海洋当时打开只是下意识行为,后来眼看魏展鸿急急忙忙地离开会议室,专门往没人的地方钻,才确定他可能确实要和同伙联系。

骆闻舟和费渡都不在,陶然被缠住了,肖海洋孤助无缘,心里一急,又不计后果了——眼见他好像找到了信号,肖海洋随手抄起一个铁皮的小垃圾桶,就要把魏展鸿当场打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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