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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248)

推轮椅的女人目光如刀,顷刻间在费渡身上戳出了一打窟窿:“你这种欠债的人渣应该被判刑!”

“欠债?我欠谁了?”费渡看着她笑了起来,桃花眼一弯,眼睑下自然而然地浮起一对轻飘飘的卧蚕,“我从来不欠漂亮姑娘的债,除非是……”

费渡话没说完,一颗子弹突然从高处打了下来,直接贯穿了他的脚踝。

尖锐的疼痛将他整个人都折了起来,费渡闷哼了一声,全身的血好似化成冷汗,从他身上漏了出去,他双腿痛苦地收缩回来,地面上立刻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变了调子的喘息又加剧了他肋下的伤,费渡再也保持不住坐姿,瘫在地上

范思远抬起头,只见高处一个长相近乎憨厚的男人手里拿着枪:“老师,您看见了,这种人根本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这句话几乎带起了“民愤”,四面八方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

“他们根本不知道愧疚!”

“法律算什么狗屁东西?根本分不清善恶,这种人说不定交点罚款就能无事一身轻,照样有权有势,继续害人。”

“他根本不能算人!”

“呸!”

“一枪打死他太便宜他了,应该凌迟!”

费渡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面对这种千夫所指的局面,最初的剧痛忍过去以后,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起来:“不见棺材不落泪……噗……哈哈哈,女士们先生们,不瞒诸位,我就算见了棺材也不会落泪的。”

范思远的信徒们一个个已经成了人形的“以牙还牙”,脑子里基本装不下别的东西,听他这种时候还敢大放厥词,简直怒不可遏,打算群起而上,在他身上踏上一万只脚。

“范老师,”费渡在众怒中翻了个身,把受伤的脚踝随意地戳在一边,自己放松身体躺在地上,闲散地半闭上眼,在一片要把他扒皮抽筋的声浪中不慌不忙地说,“麻烦您也管一管,我可是很容易死的,再碰我一下,我可就撑不到诸位审我的罪了。”

这话一出,周遭顿时一静。

“你们每天意淫自己是正义法官,高潮就是别人在你们面前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忏悔,绝望又后悔地等着诸位冷酷无情不原谅的宣判——对不对?罪人怎么能寿终正寝呢?怎么能从容赴死呢?怎么能不经你们审判定罪,就轻易地私自去死呢?死人反正什么都感觉不到,对不对?” 费渡满不在乎地侧头吐出一口方才自己咬出来的血沫,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只有虐待狂才能知道虐待狂在想什么,怎么样,我了解你们吧?”

范思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突然打破了无声的对峙,一个中年人冲进来,弯腰对范思远说了句什么,下一刻,外面响起了枪声。

费渡扬起眉:“哦,久等的客人到了——你说他是先毙了你,还是先毙了我?”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走过来,粗暴地将他拖了起来。

燕城市区——

呼啸的警笛包围了罗浮宫旧址,那里几经转手重修,已经成了个集电影院、大超市、吃喝玩乐于一体的城市综合体。

陆有良一看这地方就觉得不对劲。

值班负责人战战兢兢地跟在警察后面,一脸莫名其妙:“警官,我们这十点才开业,没人来呢,守夜的保安就这么几个,都在这了,您要找什么?”

“监控,周围所有监控!”

商场、地下停车场,乃至于方圆一公里之内所有交通路网和天网的监控全都被调出来,所有人捏着把汗紧急排查——什么都没有。

夜色平静如水,快进的监控记录被来回翻了多少次……

范思远他们根本不在这!

陆有良头皮直发麻,他听说费渡是个十分靠谱的人,接触起来也一直觉得他除了心机深以外没别的毛病,稳重得不像个会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小青年,没料到自己成了第一个被他坑的爹!

第175章 埃德蒙·唐泰斯(四十六)

骆闻舟:“你说什么?”

他声音不大,仅就字面上看,说得基本也是句人话,陆局却一时有点不知如何作答,将心比心地想一想,他总觉得电话那头的骆闻舟下一刻会爆出阻塞电话信号的粗话——当然,即便骆闻舟真的出言不逊,陆局除了包容,也别无办法。

然而两人隔着电话互相沉默了五秒,骆闻舟却并没有火山爆发:“费渡留言说,‘开始的地方就是结束的地方’,但是罗浮宫旧址那边没人。”

陆有良沉声说:“张春久出卖顾钊,让他背负污名、含冤而死,而顾钊死在罗浮宫大火中,罗浮宫是费承宇出钱、张春龄建的,他们俩应该算是害死顾钊的罪魁祸首。朗诵者的仪式就是类似‘以牙还牙’式的私刑审判,所以张春久这个栽赃陷害的人,必须要把他栽在顾钊身上的罪名拿回来——那要是我没理解错的话,张春龄这个凶手就应该被烧死在罗浮宫旧址里,可他们怎么会不在这里?”

骆闻舟挂着耳机,实在按捺不住自己,他在疾驰的路上把车窗打开了,凛冽的寒风在速度的加持下劈头盖脸地卷进来,开车的同事被寒风扫得一激灵,然而悄悄扫了一眼骆闻舟的脸色,没敢吱声。

骆闻舟闭上眼,心里的焦躁越积越多,能够把地球一路炸到北斗七星的大勺子里。

他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关节:“费渡不会故意误导我们,没这个必要,他也不想自杀。”

陆有良:“我不明白,他既然有预感定位器会被人拿下来,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确准的地点……”

“因为他也不确定,”骆闻舟缓缓吐出一口白汽,“他又不是朗诵者——那个范思远肚子里的蛔虫,就算知道对方的大概想法,也做不到精准读心。所以才会模糊地址,给我们留下他的思路,我觉得这个大方向肯定没错,但所谓‘开始的地方’,范思远想的和我们认为的恐怕不是一个地方……罗浮宫旧址是顾钊冤案发生的地方,滑雪场以前是恒安福利院,也是张春久他们兄弟出身的地方——如果这两处都不对,还能是哪里?”

还有哪里?

接近过了凌晨四点半,天还没有一点要亮的意思,启明星正不慌不忙地往上爬。

“费渡……费渡那个人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干,但是不莽撞,心很细,如果他给你留的暗示指向罗浮宫旧址,说明他觉得范思远有八成的可能会去那里,值得赌一赌,但剩下的小概率可能性,他也可能会有意无意地提几句,陆叔,求求你帮我……帮我想一想……”

骆闻舟的话先开始还十分有条理,说到最后,却不知怎么破了音,他接连用力清了两次嗓子,喉咙却依旧堵得厉害,愣是没能憋出下文来。

陆有良站在寒风中,转头去看身后的建筑——那高高的、样式古怪的房顶处应该就是电影院了,据说过年初二之前的票都已经订不上,近年来大家不知怎么流行起到外面去吃年夜饭,十几个小时后,这里想必应该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场景。

十四年过去了,他还记得那刻骨铭心的火场废墟,还记得自己乍一听说顾钊出事时的五雷轰顶。

陆有良深吸了一口气:“陶然——对!我想起来了,他临走之前,当着陶然的面联系了正在国外的朋友,据说是跟周怀瑾他们一起找到了一个以前在周家工作过的人,他们提到了恒安福利院,然后他还让陶然根据这个人的口述,追踪到了恒安福利院院长被杀的卷宗!”

费渡给陶然下了安眠药,剂量本来就不大,这种时候更应该哄他早点睡,而不是跟他讲这么提神醒脑的旧案……所以说,他当时是想到了什么?

“郝振华是恒安福利院的院长,开门时被人捅了三刀,之后又被凶手以钝器连续击打头部至死,断气后凶手仍不满意,又在死者身上捅了足足有十刀,这桩罪名被安在了入室抢劫团伙的头上,”陶然半身不遂地夹着电话,“案发时,死者郝振华独自一人在他远郊的住所——不,不是别墅,当时没有所谓别墅的概念,是他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在老家弄来了一块宅基地,自己盖的房子,专门用来收藏贵重物品的,相当于一个秘密金库——地址有,我发给你了,可是那边二十年前就因为修路而整体动迁了,我刚才在电脑上定位了一下,应该正好是燕海高速穿过的地方,朗诵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到高速公路上去吧?”

骆闻舟没顾上回答,迅速调出地图——“燕海高速”从燕城东南方接出来,连通燕城和接壤的滨海地区,高速入口就在东森滑雪场那里,张春久他们就是在那冲下主路,拐进体育公园的。

滑雪场也就是恒安福利院所在地,当年的王八蛋院长通过福利院疯狂敛财,不便明目张胆地拿出来摆在家里,于是都送到了乡下的小金库,这个“小金库”所在地点十分微妙,属于燕城辖区,却是在燕城和滨海地区接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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