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晴(22)

傅湘衡一惊。没想到他晕过去的时候皇帝已经把他的屋子都打量了。

他看向侍卫，侍卫咧着嘴点点头。

“快拿来与我！”傅湘衡撑着起身，疼得又跌回去，眼睛却是看向桌面。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侍卫很快把信取来，傅湘衡颤抖着手撕开了，读了几行，那纸就如千斤，拿不动了。

堂兄在信里委婉的说，自己的妻室近年身体不好，容不下他再纳妾室，怕正妻动了气伤身。

其实傅湘衡明白，这不过是推脱，嫌弃夏翊是寡妇罢了。他不由得后悔，上次应该寄一副夏翊的画像去才好。

那堂兄看到画像，想必会盼着正妻早些呜呼哀哉吧。

再怎么后悔，此时一切为时已晚，傅湘衡万念俱灰，只能躺着谢主隆恩。

此后的几天，皇帝每日打发宫里的太医过来问诊，又御赐了不少补品。傅湘衡的外伤有了起色，好歹能坐起来了。

他心中想着还有一件事未了，实在是躲不过去，只得使唤人叫了夏翊来他的卧房。

第一次在□□里，两人一个床上，一个桌前，离得远远的正经坐着。傅湘衡和夏翊都有些局促。

傅湘衡毕竟是一家之主，先打破了沉默开口：“等过几日我的伤好些了，你搬到我院子里住吧。”

他没打算大操大办，反正也是纳妾。皇帝虽说做了主，可是因为傅家是戴罪之身，没有正式赐婚。

夏翊显然还没有准备，抬起那双大眼睛问：“为什么？那我娘怎么办？”

傅湘衡气她一步步安排得精妙，还要装糊涂。明明是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告傅湘衡救她一命，又不怕死的为傅湘衡喊冤，此刻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说还能是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纳你为妾吗？”

这一下夏翊的眼睛亮起了点点星光。她乘胜追击道：“咱们若是有了儿子，能还给傅家吗？”

傅湘衡又开始胃疼。她这得寸进尺的脾气当年傅二是怎么忍过来的。傅湘衡深深怀疑傅二不是战死，而是被气死的。

“孩子反正姓傅，有什么区别？”

夏翊坐得直直的，一本正经的颦着眉头说：“那怎么能一样？孩子在族谱里要记在我亡夫家名下的。”

傅湘衡觉得自己也快成她若干亡夫里的一个了。

他很无力，点点说：“就依你，但是只能是第一个孩子，后面的还是我傅湘衡的香火。”

夏翊这一下满意了，欢快的点头。

“你和你娘可需要什么，尽管说。”

“没有，只要还让我们住在这院子里就行。”

“聘礼呢？”傅湘衡问得很敷衍，人他都不想娶，自然没心思准备聘礼。

夏翊难得乖巧的摇摇头。

“下人呢？”

“将军想让我住这院子还是偏院？”夏翊很真诚的问。

傅湘衡想了想，下了狠心说实话：“还是偏院。”他一想到夏翊住在附近就浑身不舒服。

“那就不用下人了。我自己服侍我娘就好。等将军身子好了，能……洞房的时候，唤我就好。”

傅湘衡一阵猛咳，直不起腰来，呛得满脸通红。她就这么期待洞房？

窗外的光昏黄起来，傅湘衡极尽疲惫，只想尽快结束这番谈话。

“好吧。等我好些，咱们就把事情办了。”

夏翊听了想要起身，又被傅湘衡叫住。

“你……还有没有想和我交待的话。既然咱们以后要成为一家人，就应该知根知底才好。”傅湘衡还是对她的身世有疑问。

夏翊又坐回窗旁。下人们知道屋里在进行不寻常的谈话，没敢进来掌灯。

夕阳的余晖斜射到她的脸上，让她浓郁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我……是孤女，父母双亡。在草原上长大。我的本名是……阿依夏。”回忆起草原绿洲里的家，她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像是怕那海市蜃楼惊扰了。

“阿依夏，阿依夏……”傅湘衡轻声念了两遍，这名字像是有魔力，让他的唇角不自觉的弯出了弧度。

“所以……你给自己取名叫夏翊，应了‘依夏’的谐音。只是为什么像个男孩子的名字。”傅湘衡追问道。

“因为那时我一个人流落街头，假扮成男孩才好活命。那时若不是我爹娘收留我，我早就没命了。所以我发过誓，要为傅家尽忠尽孝。将军……”女子起身，给傅湘衡行礼：“这些日子多有得罪了。我只是必须回报傅家的恩情。将军的恩德阿依夏也记在心里，我是两家的媳妇，必会为两家肝胆涂地。绝不食言！”

傅湘衡心神一动，这番话怎么也不像一个弱女子说出来的。她的人就像她的名字一般，似夏日骄阳，洋洋洒洒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躲闪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