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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制造/大江东去续集(出书版)(100)

这段时间柳钧几乎是心力交瘁,没有精力给产品更新换代,淘汰已经被遍地模仿,价格跌到不能再低的产品。为了维持工厂的生产,为了给公司一个正常的表象,为了让员工察觉不到公司面临的艰难,春节后能积极放心地一个不拉地回公司上班,即使产品价格已经跌穿盈亏线,柳钧依然坚持保质保量地生产,生产一天亏一天,亏得柳石堂一颗心滴血。可是员工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今年工资奖金收成很不错,春节大休假后回来就换做国际领先的新产品,明年一定会更好。因为柳钧的亏本维持军心,今年春节前柳钧不用担心节后人员跑空,行政经理还告诉他,有些员工回家前细细打听公司招聘细则,希望介绍自家合条件的七亲八眷来公司上班。可见再精彩的思想工作,不如工资表上白底黑字的数字够说明问题。

等马不停蹄地将大事小事处理完毕,大年夜来到了。这个大年夜,又是只有父子俩冷冷清清地过。柳钧累得心力交瘁,懒得做菜,两人叫上姑姑一家去饭店包了一桌年夜饭。想不到如今春节的饭店一样热闹非凡,他们去吃的饭店全部坐满,若无预定,谢绝入内。吃完饭,父子俩心有余悸地将车子停放在宾馆停车场,带着醉意迎着西北风,看着天边偶尔偷放出来的烟花,慢吞吞走回家。

看着身边削瘦的儿子,柳石堂异常感慨,“去年一整年都特别辛苦。可去年一年,挣的钱比我以前挣的加起来还多。而且,再辛苦,我们父子有商有量,即使商量不出个结果,我们也能分担辛劳,我去年一年做得特别踏实。阿钧,你回来对啦。”

“爸,我基本上已经不是鱼已上钩,而是烤熟上桌了,不可能再蹦跶,你这下能不能跟我讲实话,你大前年是真病还是假病。”见爸爸不语,柳钧又补充一句,“如果是真病,趁春节长假,我带你去我一个朋友的爸爸那儿看看,人家是心血管名医。”

柳石堂想躲避不说,可是儿子就是不上他的套,紧盯着问这个问题,他只能讪讪地承认,“我大前年为骗你来,才出此下策。”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害我女朋友跟人飞了,你害得我白头发添那么多,你还害得我苦死累死操心死庸俗死,气死我了,我明天不陪你过节,我飞香港玩儿去。”

“跟女朋友一起去?让爸爸看看……”柳石堂唯有陪足笑脸。

“没有女朋友,哪有时间谈女朋友,每天穿的是三年前的衣服,再不势利的女孩子也不要我。明天跟东东几个一起去,早签出来的。爸你呢,有没有准备再婚。”

“这两年太忙,哪有心思。等你新产品的市场稳定下来再说吧。只要新产品可以多做几年,我把市场打开就可以扔给别人去跑啦,到时候再说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夜夜笙歌,装什么呢。”

“臭小子,我是你吧,说话放尊重点。”

“其他人随便你,唯一要求,坚决不许钱宏英进门。”

“钱宏英?人家混得好得很,现在是女强人,做人路道不要太活络,我这种老头子有什么好的。现在吧,把我放她面前,她也未必看得上。你不知道?”

“不想知道。看起来他们姐弟时来运转了。”

“钱宏明那小子,一只眼睛看前面,一只眼睛看你,每天心里跟你比划高低。这种人不可深交,太摸不透。”

“宏明挺好,够修养,够兄弟。”

“钱宏明挺好?我告诉你,他外面有二奶,长得很漂亮,大学还没毕业呢,他给人买了一辆车租了一套房,养着。怎么,你真不知道?别拿眼睛瞪我,好像我还会污蔑钱宏明那小子一样,不信等开学,我陪你去逮。”

“老天,我还以为我浑身桃花,给女孩子追得鸡飞狗跳,敢情钱宏明才是闷声不响付诸行动的人。难怪,难怪……”他一直觉得钱宏明忙得不可思议,哪有开外贸比他开小厂还忙的,这下他终于明白了。想到嘉丽一个外地女孩子,在本地的社交圈几乎为零,连出去玩都只能靠他这个钱宏明的哥儿们,他替嘉丽深深地悲哀,也非常非常生钱宏明的气。论理,钱宏明吃过他姐姐做人二奶的苦,他应该厌恶那一套丑陋,可他怎么可以才刚发达,就直奔那一套丑陋而去呢。而且钱宏明也瞒着他。“爸,是不是钱宏英告诉你的?你们关系还不错嘛。”

“钱宏英,他们姐弟两个,嘿嘿,会做人!你别管我怎么知道,你傻大条,我得替你盯着点儿周围。你嘛,应该多跟申华东那些人一起玩,最不会吃亏。”

柳钧没搭理,他兀自云里雾里的,被钱宏明包二奶的事儿震得说不出话。

第 81 章

柳钧没搭理,他兀自云里雾里的,被钱宏明包二奶的事儿震得说不出话。他不由自主地摸出手机,但他的手臂被他爸眼明手快地摁住。“别做傻事,你一个外人能做什么,通报钱宏明老婆,还是骂钱宏明?”

柳钧脑袋一个拐弯,就知道自己不会将情况通报给嘉丽。老公有外遇,老婆知道后会怎样,他早已有亲身体验。“我会跟宏明谈谈。”

柳石堂慢悠悠地道:“你懂不懂,包一个小姑娘,尤其是女大学生,这是多有面子的事。”

柳钧无言以对,是,他懂。正如钱宏明有钱先买宝马车,他以性价比规劝却牛拉不回。他能就二奶的事劝阻钱宏明吗?柳钧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无从着手。“嘉丽该怎么办?”

“只要钱宏明能摆平二奶,他老婆要么一辈子不知道这事,要么一辈子装作不知道这事。”

“嘉丽不是这种女人。”

“谁都不能例外,谁都是爹生娘养。”柳石堂显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怕儿子转弯抹角想到他们自己家的过去,旧事重提把好好一个年夜破坏。“不过话得说回来,这两年我看你虽然辛苦,干得却很欢。我告诉你,做鸡头跟做凤尾,那味道完全不一样,当家作主人啊,才有积极性。要不然你说你每天让老板管着……”

“爸放心,我并不后悔回国,只是最近两年忙坏了,想趁春节长假和朋友们一起到花花世界散心,顺便换掉相机手机。你也可以跟你朋友们一起去,让旅行社做签证。初一到初五我不在,爸最好每天去厂里转一遭。”

“你这两年,成熟很多。刚开始时候爸爸做梦都在担心你,现在我只要管好我自己,你还能随时提醒我,我做人神仙一样。我可以退休了,等新产品市场做出来,我真退休。你姑姑一直说我胆子太大,怎么能说放手就全放手,别人家都是父子一起做几年,才慢慢脱手。这不,成绩出来了吧,我全放手,你成长更快。近三年下来,你脾气变了,外形也变了,风格更是全不相同,以前是男孩子,现在是有担当的男人。你那朋友申华东,有你成长迅速?”

“姑姑说你胆大,不是担心你一生财产被我侵吞吗?”

“呵呵,看看,这就是你的进步,以前你想不到这些。这个社会,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看不到的,要想不吃亏,只有先下手为强。傅老师那边……我最后还是用土办法,出一千块叫人去摆平,否则那种人没完没了。今晚看一夜,车子就不做试验品了,如果再有什么小动作……”

柳钧不吱声,那就是不提出异议。他自己也意识到,回国这几年他的变化很大。若换作刚回国时,他可能会专程去找傅阿姨以德报怨,甚至帮助解决生活难题;若换作刚回国时,他不会对钱宏明的出轨袖手旁观。刚回国时,他确实曾经豪情万丈,看见国内的种种差距巨大不足,以为自己可以改天换地,现在已经知道,他不过是放了一趟洋,充其量不过是多看见一片天空的凡人。他能做的事太少太少,他每踏出一步都不可能如想象中的轻而易举,一个社会有一个社会的规则,他独力难改规则,唯有顺应,用梁思申的意思,先站稳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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