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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65)+番外

顾昀:“……算了,不想说了。”

沈易当场就疯了,浑身的毛炸起了三丈高,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东西怎么还没被砍死呢?

“慢着,”沈易扑上去一把拽住顾昀,怒道,“到底怎么回事?”

顾昀这会已经顺着自己床上的“证物”,缓缓倒腾回了酒醉后的记忆,他自己说了什么、干了什么,一时全都历历在目——太尴尬了,太猥琐了,太不是东西了。

顾昀捂住脸:这办的都是什么事?

他觉得胃里直往上反酸水,痛苦地问沈易道:“我喝多了撒酒疯吗?”

“你也没怎么喝多过吧?”沈易抱着被子缩在床头——他们常年在边关,虽然也喝酒,但不太敢喝得酩酊大醉,否则不小心有军情误事就不好了。

“怎么,”沈易打量着顾昀的脸色,兴致勃勃地问道,“你昨天干什么丢人的事了?”

顾昀伸手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沈易脸朝下摁进了被子里,失魂落魄地飘走了,认为自己应该找根腰带上个吊。

一开始,顾昀还有几分侥幸地想:“小长庚不会跟个醉鬼一般见识吧?要是我,我就不往心里去。”

……最多拿这事取笑个一年半载的。

不过这点侥幸很快消失了,因为顾昀记得昨天被他摁在床上的长庚一直在哆嗦,这么看来,长庚可能非但往心里去了,还气得要命。

顾昀愁眉苦脸地揣着长庚的荷包,好像揣着一包随时要炸个满脸花的火药。

隐约的安神香沁人心脾地弥漫开,顾昀一边闻来闻去,一边暗搓搓地盘算道:“我是装糊涂呢?还是装不知道呢?还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还没等他决定好,老管家正打迎面过来,顾昀便正人君子似的问道:“王伯,四殿下呢?”

老管家回道:“正要跟侯爷说呢,殿下一大早出门去护国寺了。”

顾昀:“……”

直接离家出走了!

老管家没注意他那生吞了一口黄连的表情,又说道:“对了,昨天大理寺的江大人给侯爷送了一幅画贺寿,里面还夹了一封信,侯爷要不要看看?”

顾昀一愣:“拿来我看。”

沈易虽然跟着顾昀莫名其妙地混成了将军,但当年确实是文科举出身的,大理寺卿江充是他的同门师兄,通过这层关系跟顾昀熟识起来的,后来发现对方很对脾气,渐渐的就成了朋友,不过平时为了避嫌,两人走动得不怎么频繁。

顾昀展信一目十行地扫过,顿时顾不上跟他闹脾气的长庚了。

江充问候之外,简短地跟他透了个消息——皇上打算破釜沉舟,彻底打掉紫流金黑市。

单是这一句话,里面蕴含的信息就太多了。

这天傍晚,起鸢楼照旧人声鼎沸,天字号包房中,信任西南提督沈易做东,请的是他在京城里的旧时同窗好友与一干灵枢院同侪。沈易将往西南赴任,虽然地处偏远,但好歹是风光升官,老朋友们早闹腾着让他请客。

酒过三巡,安定侯也亲自来露了个面,不过只待了一会,就推说家里有事提前走了,他离开后没多久,时任大理寺卿的江充也跟着告辞离去。

江充出了起鸢楼没坐车,打发了家人,只说自己要溜达一会醒醒酒,便只带了个小厮,顺着楼下寒江雪柳抄小路走了。

小路一拐,早有一辆貌不惊人的破马车等在哪里,车帘掀开,露出顾昀的半张脸:“天太冷了,我送寒石兄一程。”

江充道声“有劳”,心照不宣地上了他的车。

江大人已经年届四十,脸上看不太出来,除了气度沉稳,说他是个年轻公子也不为过。

上车借着顾昀的小炉暖了暖手,江充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那天侯爷离宫以后,皇上就暗中召集三司,我听他那意思,可能不但想重启‘融金令’,还打算双管齐下,顺着南疆叛乱的余波做些文章,从西南开始下刀,彻查境内紫流金黑市。”

所谓“融金令”还是顾昀的外祖父——梁武帝年间的事,那时候海运初开,民间私用紫流金曾经一度难以遏制,武帝为了加强对紫流金的控制,颁布了四条严令,就是后人所称的“融金令”。

不过后来随着民用火机钢甲越来越多,融金令慢慢地不再适用,已经于元和先帝年间被废止了。

江充:“侯爷开了春大概就要回西北,按理说京城这里就算改天换日也碍不着侯爷头上,只是皇上若要严查紫流金黑市,恐怕侯爷久驻边疆,到时候未免瓜田李下,还请多留心……”

江充不可能直接指着顾昀的鼻子说“我知道你手底下也不干净,最近查的严,把你手上的黑市线摘干净消停两天”,他这样说,里面的暗示已经相当明白了。

顾昀心里知道,领情道:“多谢寒石兄提点。”

江充见话已点到,便不再多言,话音一转,苦笑道道:“一旦涉及到紫流金,少不得要面对一帮穷凶极恶之徒,江湖上穷凶极恶也就算了,恐怕还跟不少朝廷要员暗中勾连,查谁不查谁?怎么查?唉,不瞒侯爷,我现在也没个头绪。”

水至清则无鱼,也不知道隆安皇帝是要安天下,还是要搅合得鸡犬不宁。”

顾昀知道他的难处,宽慰道:“寒石兄放心吧,这消息一出,只要不是太不长眼的,都知道韬光养晦,我们哪个不比你紧张?到时候倘若真有什么为难的事,你派人给我送个信,如今没有玄铁虎符,各地驻军不归我调配了,但一点薄面总还是要给的。”

江充苦笑连连:“那就多谢侯爷了。先是掌令法,再又是融金令……我很少出京城,很多事不知道,只是听人说,早年间‘白雾染长街,打更不见人’,人人都说以后要乘‘飞马’出行的盛景是早就不在了。”

顾昀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上的旧木头珠子,没接这茬,岔开话题道:“奉函公怎么样了?”

“还关着呢,”江充道,“放心,我关照过了——侯爷打算替奉函公上书陈情吗?”

顾昀苦笑道:“我?我上书只能有催他快死的用处。其实也不必说清,宫里好多器物都是出自灵枢院之手的,皇上看见自然念得起他的好处来——奉函公醉心火机,不通人情,就是那狗脾气,皇上也知道,过两天气消了就好。”

话说得轻巧,可是怎么在皇上消火以后巧妙地让提起养狗当儿子的奉函公,让皇上又好气又好笑发不出脾气来,却是很要处心积虑的。

江充看了顾昀一眼,知道他大概已经暗中打点好了,安定侯从小在宫里长大,有几个能用的人也不稀奇,只是……

江充低声道:“侯爷这次从西北回来,为人处世似乎圆融了不少。”

顾昀意味深长地回道:“虎狼在外,不敢不殚精竭虑,山河未定,也不敢轻贱其身,争那些没用的义气和脾气没有用。”

两人三言两语互通了消息,江充告辞离开,临走的时候,他突然又站住,对顾昀道:“说句大不敬的,这一两年,地方连年报耕种傀儡如何丰收,哪里又出了能自己织布制衣的蒸汽火机,可我国库却不见丰盈,种种法令镣铐似的,下官真有种错觉,好像这么多年过去,大梁又退回到武帝年间了。”

顾昀笑道:“不瞒寒石兄,我近一两年也时常莫名焦虑,可是细想又觉得没有道理,可能人都是这样,总要求一天比一天好,一旦暂时稍有停滞,哪怕已经身居高位,也会失落烦躁吧?”

江充神色一动,似乎欲言又止。

顾昀问道:“怎么?”

大理寺卿低声道:“我们查案的人,有时候会有一种直觉,无来由也无根据,但最后很有可能会应验,越是老道的人直觉越准——侯爷沙场往来,出生入死,您的直觉可能真的预示了什么……万望保重。”

顾昀愣了一下,没再多说,两人各自心事重重地告辞离去。

顾昀回到侯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问了侍卫,说长庚还没回来,只是带了口信,说了然大师回护国寺了,打算在那边多住几天。

顾昀只好无奈地想:“住就住吧,消消气再回来也好。”

谁知长庚不知是“气性格外大”还是怎样,一住就是四五天,大有在那边安家落户的意思,顾昀统共在京城也待不了多少天,再一走又不定几年看不见,终于按捺不住了,捏着鼻子去了护国寺。

了然和尚还是那样,一年到头,也就回护国寺的那几天见的都是贵客,能把自己洗成一棵清水芙蓉,每天到处装神弄鬼,那天下午好不容易得了空,跟长庚在禅房里下棋,两人交谈都是打手势,静谧无声,说得话却不少。

长庚:“我想跟大师打听一件事——我义父的眼睛和听力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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