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娇(114)
他依旧语气温和, 如同今日落在身上的温度,令人不燥不寒。
柳恩煦抬头,就看到窦褚正弯着腰, 将担忧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依旧眉目清朗,淡雅如风, 温润如一夜春雨,足以抚开天底下的含苞待放。
柳恩煦鼻子一酸, 倏地起身环住了他微曲的脊背,将自己的委屈和自责统统藏进了他永远温热的胸膛。
窦褚身子一顿,缓缓直起腰, 抬手轻轻拍了拍柳恩煦的薄背。
他一时语塞, 只知道内心的自责来源于给她带来的惶惶不安。
柳恩煦钻进他怀里的小身体微微颤抖, 就像即将垂落的枝叶那样萧瑟悲戚。
窦褚抬手放在她被风吹散的发丝上, 低下头附在她耳边, 轻笑一声,问道:“你不会为了我这种人掉眼泪吧?”
柳恩煦只觉得眼睛酸酸的,额头贴着他胸膛逞强的摇头。
窦褚嘴角含笑, 抬头看向她头上散乱的发髻, 抬手将她头顶随意绾的那只银钗取掉,任凭她发丝散落,迎风而舞。
“你是世间最好的, 不该沾染随意。”
柳恩煦只觉得心头戚戚,环着他的手臂将他紧紧箍在怀里, 可即便如此,她也找不到直面他的勇气。
窦褚将手臂环在她的盈盈楚腰间,抬头看了眼东翼楼半开的窗牖前,两只黑猫正坐在一起轻偎低傍。
他头一次觉得, 秋天并不代表凄凉,反而比初春更填了几分生的气息。
他低头在柳恩煦发上轻啄一口,问道:“哭够了吗?”
柳恩煦吸了吸鼻子,低声呢喃:“我没哭…”
窦褚脸上逐渐有了笑意,身子往后仰了仰,想露出她娇白面容,说道:“我看看。”
柳恩煦紧紧地扒在他身上不抬头,似是想把这种逃避拖得更久一点。
窦褚依了她,微弯下腰,将她完全拢在怀里,才问:“谁给你找的避子药?”
裹在她怀里的柳恩煦又是摇头,不语。
窦褚继续说:“这种药只能我吃,你不行。”
柳恩煦这才震惊地抬头去看窦褚,露出了那双泛红的眼睛。
窦褚垂眼看着怀里的小娇娘眼睛红的像兔子,才笑着补充道:“再被我发现,经手的人一个不留。”
他虽然脸上挂着笑,可柳恩煦依旧看出了他眼里的坚决。
他说到做到。
柳恩煦匆匆摇头,原本还残留的愧疚被敲击地粉碎。
窦褚满意地在她眼睛上啄了一口,就听怀里的小姑娘满是愧疚的语气说:“我说错了话。可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能不能不放心上?”
窦褚眼中含笑,但柳恩煦依旧看不懂他的情绪,只觉得那双眼里还有太多自己不明白的情愫。片刻后,听他淡淡道:“可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柳恩煦抱歉地摇头,她急着开口,却被窦褚温热的手指按住了嘴唇:“我不在意,因为那就是我真正的样子,你早一日看清,反倒是好的。”
柳恩煦想反驳,可窦褚依旧不允:“别总对人掏心掏肺的,有这精力,不如对自己好点。”
柳恩煦即将脱口的一连串辩解,全部因他一句话重新灌进了肚子里。
她知道自己怎么辩解都是无效的,于是默默地闭上了嘴。
她感受着窦褚轻柔且缓慢地将她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神情专注享受。
可对柳恩煦来讲,反倒变成了抱罪怀瑕的源头,在她心里烙上了无法抹掉的自责。
——
一整个下午,柳恩煦都留在东翼楼,安静地跟湢室内堂的那尊蜡像无异。
窦褚本想让她先回云霞殿休息,可每次刚要开口,就看小姑娘委屈地抿着唇看自己。
索性,他便由了她,自己坐在书案前写折子。
柳恩煦用小铜勺在水盂里取了点水,滴在金歙砚上,左手拢着袖口,右手捏着磨条乖巧地为窦褚研墨。
直到窦褚风干字迹,落下笔,才发现柳恩煦手下研出来的墨都快从砚台边上流下来。
他才捏住她的手,从她手中抽走墨条。
柳恩煦被突然打断思路,手一颤,手指刚好沾染上墨迹。
窦褚从手边拿了块细布,为她擦拭手上的墨痕,抬眼看了她阴郁的小脸一眼,才问道:“站这么久,不累吗?”
柳恩煦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墨汁染脏了窦褚手里那块白帕,抬头看着他,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娇笑:“我今天能留在这吗?”
窦褚觉得她今日特意跑来示弱服软,是怕自己反悔了对她的承诺,不带世孙去诊病。
他用拇指摩挲了几下她染了墨迹的葱白手指,温声道:“回去休息吧,我答应你的,不会反悔。”
他把手里染脏的白帕团了团扔到桌案上,才绕过她去拿塌几上没雕完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