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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117)

问题是,她是没办法,谁让宁恕是她亲弟弟,而管束她的是她亲妈。可简宏成何辜。再看妈妈,显然是没有帮她问宁恕究竟向国税局举报了些什么的打算,她也不便打搅好不容易静下心来的妈妈,她被宁恕设计得处处束手束脚。

宁宥将粥煮上,轻手轻脚越过客厅,把自己关进阳台,试图避开妈妈给宁恕打电话。很容易,宁恕的电话一打就通。宁宥忍着火气,温和地但直接地问宁恕:“你向国税局举报了些什么?”

宁恕也很直接:“我不会说。我希望简宏成不要公布我昨晚的录像,但他如果真的公布,我也不怕。我既然做了,就有身败名裂,粉身碎骨的心理准备。我只问你,你打算站在哪一边?”

宁宥道:“你知道妈妈看到你昨晚的样子,是什么想法?你希望录像扩散出去,进一步刺激妈妈的神经吗?”

宁恕冷笑道:“你不用打着妈妈的旗帜贩卖私货。我不会对你说一个字。如果你顾忌妈妈的神经,请你站对立场。”

宁宥还想说,却被一声“噗”打断。扭头见妈妈颤巍巍地趴在阳台玻璃隔门上,满眼都是焦虑。宁宥无话可说,关了手机,回屋处理妈妈。

宁蕙儿担忧地问:“你们又吵了?”

宁宥摇头:“没吵,我问宁恕举报的内容,他不肯告诉我。”

“他不怕录像被公布吗?”

宁宥握着妈妈颤抖的手,不忍直视:“我不知道他怎么想。”

宁蕙儿垂泪道:“他昨晚受刺激了,一定是,他豁出去了。没办法了吗,宥宥,你想想办法?”

宁宥冷笑道:“他要是真豁出去,就不会把我卖了博同情。他只是心狠手辣地把自己家人当棋子,与简宏成博弈,而且完全不顾棋子的感受。”

宁蕙儿紧紧反抓住宁宥的手,坚决地道:“不会,弟弟不是这种人。你要是亲眼见到他昨晚的样子,你也会拼命,何况他是当事人,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你们都可怜,你们投错胎生在我家,从小吃苦吃到今天,是妈最对不起你们啊。”宁蕙说到后来泣不成声。

宁宥的嘴完全给堵上了。

简宏成在车上一直坐着思索对策,听见短信提示,他拿出来看是宁宥的,才打开来看,这是他在等待的来自宁宥的态度。

宁宥短信里说:既然宁恕已经对你揭露真相,那么我也不必假惺惺以同学状和你虚与委蛇。这么多年,我先后遭受令姊的武力骚扰与你的精神骚扰,深恶痛绝,可惜我胆小,除了强忍反胃的感觉,除了躲避,不知还能做什么。宁恕大胆,他是好样的,不愧我家唯一男儿,他提醒我除了逃避和哭泣,还有对抗。他是对的。

简宏成看得差点透不过气来,打开车窗,将车窗一降到底,让狂风一拳拳打在脸上。他难得手指翻飞,飞快发回一条回复:你有良心吗?

宁宥等到预想中的回复,却脸色煞白,动手删了。她魂不守舍地洗菜,切菜,不出所料,一刀削了手指。伤口不深,宁宥默默地拿创口贴扎紧,跟谁都没说。而后站在料理台边发呆,完全是不着边际地发呆。

简宏成被高速的狂风吹得眼睛发红发涩,宁宥短信带给他的刺痛却无法平复。他精神骚扰?她为此反胃躲避?他不承认他对宁宥是精神骚扰,可他理解被简敏敏揍得差点丢掉性命的宁宥怀着对简家的仇恨,当然是从第一天开始就不能接受他,那是必然。可是“反胃”?这两个字深深刺激了他,彻底打击了他这辈子心中最温柔的坚持,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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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恕全无反抗地被车子载着离开机场。没人拦着他,他只能乖乖坐在车里,看着城市越来越近,最终,车子停在简家位于解放北路的那幢对他而言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五层楼前。

前面一直闷声不响开车的人这才回头对宁恕道:“我们上去等简总来。”态度如聊家常。

宁恕却看看宏图公司的招牌,问道:“简总,指的是哪位?”

那人一笑道:“大简总,简宏成。”

宁恕立刻将车门拉紧,道:“我在车上等着就好。或者……我到那家饭店吃中饭,反正我又走不了。”

那人想了想,道:“也行。我通知一下简总。”

宁恕立刻警惕地再问:“这回是指简二还是简三?”

那人脸上有点儿惊异了,但还是寻常地道:“大简总。我是大简总的助理。”

宁恕也是状若很寻常地微笑道:“你请便,我那家饭店等你。”

宁恕下车就大步走向饭店,头也不回。他自然有他的道理。后面宏图公司里有简宏图,简宏图与简宏成大大的不同,简宏图管不住自己的手脚,简宏图见他也没有情面可言。

进饭店靠窗坐下后,宁恕才抬头看宏图公司。他一路满脑子乱麻一样想的都是昨晚他的录像,他想到最坏的结局,如果他此时遁逃,谅简家也追不上他,那么昨晚的录像会不会被放上网,别人看了之后会如何看待他。可问题是录像究竟严重到何种地步。在机场他看到录像时,脑袋一下子懵了,立刻就答应跟简宏成的助理走。现在回想起来,他看到的才一小段,还不能非常肯定地得出非常差的结论。可是,宁恕又想到昨晚那帮保安走后妈妈的眼睛一直躲避着他,偶尔被他触见,那眼神里面有种万念俱灰,很是空洞。再想到大清早妈妈不要命地自驾去上海找宁宥,事情得多严重,严重到什么地步,妈妈才会如此拼命。当然,一切的答案都在那段录像里吧。因此,所有的问题最终都指向一个:录像公布后人们会如何看待他。

忽然,宁恕想到简宏成前不久的电话里直接称他疯子,“二十多年前一个疯子的疯狂举动……如今若再来一个疯子……你有病,我建议你姐千万不要讳疾忌医……”这几句话如简宏成拿着喇叭在他耳边喊,一遍遍地大喊,四面八方似乎全是回音,将宁恕团团包围。疯子,疯子,疯子……,还有他看到的那段录像在宁恕面前闪回,宁恕心头大震。疯子,这就是简宏成看到录像后得出的结果,而不是简宏成一时的气话。

疯子!放别人身上或许无伤大雅,而当他本身就是杀人犯的儿子,疯子这顶帽子就是不可承受之重了。宁恕此时才明白妈妈今早拼命的原因。

简宏成的男助理打完电话进来,见宁恕闭着眼睛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下。他惊得推宁恕道:“你没事?”

宁恕猝不及防,惊得跳起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对着简宏成的助理茫然发呆,好一会儿才凝聚了魂魄,强装若无其事地坐下。但他没力气回话。等呼吸平静下来,宁恕以他有生以来最慢的速度给妈妈发去一条短信:妈,无论如何,必须让姐设法销毁所有昨晚的录像。

宁宥听到妈妈读出的短信,即使面对妈妈恳求的眼神,她冷漠地一声不吭。

宁蕙儿等好一会儿,只得请求道:“你看,弟弟总算开窍了,晓得自己闯祸了,那录像要是传出去他整个人这辈子就完了。他千不该万不该,碰到这种大事,我们总得救他,是不是?宥宥,你说话啊。”

宁宥冷淡但实事求是地道:“他去国税承认诬告,去简家兄弟面前认错赔罪,我加把劲或许还能帮他。但他刚才电话里已经说了,他跟简家要拼个你死我活。既然如此,谁帮得了他。”

宁蕙儿焦躁地道:“可话虽如此,我们不能看着他毁了自己啊。他跟你赌气,这不,这么要紧的短信他都不发给你,让我转达呢,你别听他气话。税务局那边已经告了,怎么撤得回来,你不懂税务局啊。唉,都什么时候了,他在那边被简家人折腾,你消消气,帮个忙,好不好?”

宁宥压抑着怒火,道:“怎么帮?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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