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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119)

宁宥索性直接拨通宁恕的电话,电话一通,她就打开免提,问:“没事吧?”

宁蕙儿立刻扔下自己的手机,费力地爬到桌上的手机面前,也抢着问:“你在做什么?”

宁恕强打精神,道:“吃饭,等人。没事。你……”

可没等宁恕说完,他忽然被人劈胸抓住,一把从座位拎了起来。宁恕猝不及防,自觉得两肋生风,完全没反抗地被叼小鸡似的抓起,他站立不稳,惊恐地看到简宏成的脸在他面前放大,前所未有的凶神恶煞,两眼如吃人一样盯着他。他一时脑袋一片空白,手机不由自主地掉到椅子上。

这边,听得宁恕话说一半,却在一阵嘈杂后“噗”地一声闷响,便只剩饭店悠扬的背景音乐轻轻传递了。宁蕙儿一下子脸色煞白,哀叫一声,整个人软软地沿着桌子滑下去。宁宥吓得赶紧扑过去将妈妈扶住,哪里还有心思管宁恕。可宁蕙儿挣扎着用所有的力气道:“听……听……”

宁宥只得一手扶着老娘,一手费力摸到桌上的手机,放到老娘怀里。可手机里依然只有很轻很轻的背景音乐,完全抵不过宁蕙儿痛苦的喘息声,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两人都不知宁恕那儿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宁恕现在必定是受到别人控制,因此连招呼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宁蕙儿强撑着睁着眼睛,不让自己晕过去,胸膛起伏得如暴风降临海湾,顶得手机时不时滑下。但她尽力控制自己呼吸的声音,免得压过手机里传出的任何可疑的声音。她甚至阻止宁宥扶她上沙发去,她宁愿地上躺着,先等宁恕的消息最要紧。

而在饭店里,简宏成拎着宁恕,两眼如充血一般,死死盯着宁恕,剧烈的呼吸直喷宁恕脸上。他的脸色如此可怖,连他的助理都站着不敢伸手,惊恐地看着他。

此时,宁恕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原来简宏成阻止简宏图,是为了亲手收拾他。他怔怔地回视,都忘了挣扎这回事。

简宏成的左手握拳,拳头都硬得跟石头一样了,上面布满爆绽的青筋。可这只拳头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终究是没有动作。反而,右手一推,松掉对宁恕的掌握,闷喝一声“滚”。

宁恕完全没有料到,他身不由己地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手软脚软却赶紧抓住旁边的椅子站起来,愣愣地站着看简宏成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拔腿就逃,跌跌撞撞逃出饭店而去。

简宏成一动不动站着,只有眼睛狠狠盯着宁恕,随着宁恕的背影移动,直到宁恕不见了,他才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宁恕原来坐的椅子上。坐上就感觉屁股下面有异物,简宏成摸出来一看,是手机,而这手机还在通话中,手机屏幕显示,电话的那一头正是宁宥,那个表态支持亲弟弟的宁宥。

简宏成一言不发,板着脸盯着手机,激动得呼吸“呼呼”作响。

那一边,宁宥似乎感觉到异常,趴下身去凑近搁在妈妈怀里的手机,仔细辨别手机里传出的细微声响。

两边,都是死死地盯着手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听不见,可仿佛又意识到什么。

终于,简宏成抡起手机,狠狠将手机摔在地上。

手机四分五裂。

随着一声巨响冲出宁宥的手机,顷刻,手机里传来断线的蜂鸣声。宁蕙儿惊得眼睛一翻,再度晕倒。

宁宥拿起手机呼叫120,完了后看着手机,试图拨打简宏成的电话,可始终没动手,最终长呼一口气,将手机揣进包里。不问,既然妈妈没有逼着,她就不问宁恕的下落。宁恕的罪有应得。

简宏成盯着四分五裂的手机发了一小会儿呆,可眼下事情紧迫得他完全没时间发呆,他很快收起眼光,看向还呆立在一旁的助理。“你结账。我约了朋友帮忙,立刻过去。”

助理跳起来,招呼服务员。可忍不住提醒:“那人还没跑远,简总您反悔还来得及。”

“税务稽查都已经到对方公司查半小时了,检举的是些什么还能不全撂出来?还留着他有什么用。”

“这种人……也没必要这么痛快放了他。”

简宏成闻言,满脸皱成一团,好不容易才咬牙切齿地道:“不想……计较。”

助理一边说一边付钱。简宏成看着道:“不用找了。走。”

助理伶俐地抢前一步,先走到门边替简宏成开门。两人上了车,司机小心地看一眼简宏成,忙坐端正了,唯恐惹无妄之灾。

可助理还是忍不住,道:“干嘛放过疯子。我们一不算限制人身自由,不怕犯法,二即算是强制了,可还没到二十四小时呢。那种人,说什么都要让他吃足苦头,让他心有忌惮。放哪儿我们都说得响,理直气壮。”

简宏成咬着嘴唇,什么都不说。对,他即使揍宁恕一顿,他见到宁宥照样理直气壮,谁让姐弟一起表明立场。可想到这儿,一小时前车上被电话打断的思路去而复返。以宁宥的聪明狡猾,明知弟弟面临险境,应该是放出柔丝万千牵绊他简宏成的手脚,让他对宁恕的出手有所收敛才是,可宁宥的短信实际作用不是反而解脱他的顾虑,让他放手对付宁恕吗?宁宥有这么傻吗?简宏成死也不信。

想到这儿,简宏成的眉头慢慢舒展了开来。他不禁轻轻哼出两声,坐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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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却一眼看见在路上快速行走的宁恕,他轻蔑地追踪着宁恕的身影,但谨慎地道:“宁恕的大小行李包括手包都在我车上,我们的计划是请他去北京呆着别回来,可这下他走不了啦。”

简宏成扭头看向人行道上的宁恕,又是哼了一声,“你让人开你那车跟来,行李放到我车后面,我回上海交给他至亲去。”

助理很职业地拿出一只Pad,调出记录,“嗯,他姐公司离我近,回头我拐过去一下,顺路。”

简宏成扭头看向一本正经的助理,不禁噗嗤笑出来,“他姐是我高中同学,他姐要是……他姐要我手下留情的话,他可能已经到北京了。”

助理一愣,这得多大交情,忙道:“我对宁恕没太过分吧?”

简宏成道:“他姐也看不下去了,要我给他点儿苦头吃。可你说,如果他姐直接来跟我讲:宁恕不是东西,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说我看他姐这么向着我,我还好意思下手吗?那么宁恕此时也可能已经到北京了。”

助理力持一本正经聆听状,心里却鬼鬼祟祟地想,老板怎么字字贱兮兮啊。

简宏成意犹未尽,自顾自道:“所以,要么是笨,考虑不到别人的反应;要么是奸猾虚伪,明着表现为倾向我,实际是柔性压迫我放手,不仅看不起我,也对不起我。这分寸真难,真难抓,真是艺术,毫厘不差,艺术。”

连司机都忍不住偷偷与助理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觉得有鬼,可都不肯出声,默默听简宏成实在忍不住需要两个听众的自言自语。

可简宏成终究还是个有自觉地,很快便将心中澎湃的情绪压下去,因眼下有更急迫的大事需要加急处理。简宏成沉默了会儿,便克制住了自己,一本正经地对助理道:“等会儿你跟我进去见同学,为了不让我同学太为难,我们务必统一口径:宏图不是故意,错误是无知导致,我们诚恳认错,甘愿认罚,但希望从宽,也希望不要扩大税务稽查范围,必须避免宏图坐牢。你旁边听着,我如果有偏离,或者我同学有偏离,你提醒我。”

但助理还是尽责提醒道:“宁恕留在本市是祸害。再说他现在手机摔坏,我们联系不到他,更无法控制他。不知会不会我们在加紧弥补,他却加紧破坏,他……可能认定您不会伤害他,有恃无恐。”

简宏成脸一沉。即使车子已经在停车场停下,他也没挪动的意思。过了会儿,他打开车门下车,“他手机被我摔坏,比我更急的是他家人……他姐会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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