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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133)

过会儿,宁蕙儿气愤地道:“你连我一句气话都不能忍吗?”

宁宥只是道:“走吧。”

宁蕙儿被女儿搀扶着起来,看着女儿给她穿鞋,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落到宁宥的耳朵上。宁宥浑身一震,知道那是什么,可又只能硬下心肠装不知,但她觉得头皮都快被妈妈的眼泪砸成月球表面。她终究得起身面对妈妈,可她还是无法说什么,唯恐言多必失,把心中的恐惧流露出来。

宁蕙儿不笨,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她颤抖了,“是不是……弟弟又怎么了?”

宁宥心想,这事儿迟早瞒不住。宁恕到了白天很容易脱身找到朋友买到手机,而她妈妈到了她家就会守在电话旁,比她更早一步接到宁恕的电话,以宁恕现在的丧心病狂,自然是什么都会跟妈妈说,拦都拦不住。那么,与其到时候又叫急救,还不如趁医生就在触手可及处,将牌摊开给妈妈看。她将妈妈按回病床坐下,才道:“老二现在派出所,警察叔叔保护着他。昨晚简家老大带人打上门了,他报了警。就是这么回事。”

“简——敏敏?”听到简敏敏的名字,没人脸色不煞白。

“嗯。他安全,但你肯定回不了家,家让简敏敏盯上了。你还能走吗?”

“能走,能走。”宁蕙儿伸手搭上宁宥的手臂,试图借力站起,可手上的颤抖带着宁宥的手臂也跟着颤抖起来,怎么站得住。即便如此,宁蕙儿依然坚决地道:“我不是说气话,我得回去。简家老大来就来吧,大不了让她把我杀了,她就能坐牢,你们两个都能逃过一劫。以前我早想过跟简敏敏拼了,省得她阴魂不散追着害你们。可那时候你们都那么小,我死了,你们怎么办。再躲躲闪闪也好过你们两个变孤儿。现在我反正一把年纪了,只要你们安全,我什么都不怕。我去家里守着,等她简敏敏上门。”

宁宥看着颤抖得不成样儿的妈妈,看着妈妈这回再激动也不晕倒,眼睛里满是激烈的光亮,不知说什么才好,她无奈之下,伸出一枚手指将纸膜轻轻戳破。“妈,这年头吧,有钱人做坏事都是出钱让专业人士做,自己躲幕后,出事后没她什么事。你还是躲我这儿,回头你让宁恕也收拾收拾赶紧离开。对于歇斯底里的人,我们只能躲着。”

宁宥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妈妈,叹了声气,道:“我按呼叫吧,让医生过来看着你。”

宁蕙儿摇头,“不用,这回没晕,我自己明白。只要弟弟安全就好。回吧,回吧。”

宁宥摇头,“妈你坐,再坐会儿。让我躺一下,我不行了,一听到简敏敏就心慌。”

宁蕙儿忙一屁股坐下,不敢再坚持,看女儿苍白着脸躺下。这才发现,女儿脸上挂着两只硕大黑眼圈。“宥宥,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叫医生?”

“不用,躺会儿就好。”

宁蕙儿咬着牙用劲拖过被子替女儿盖上,一手搭在女儿身上,又落下了眼泪。宁宥耐心躺着,时不时偷偷瞄老娘一眼,等着老娘再不激动,也不再作天作地要求回老家了,才起身搀扶着一起回家。

到了家里,她当着老娘的面二话不说拔了电话线。宁蕙儿只是看着,欲言又止,可终究没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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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里,她当着老娘的面二话不说拔了电话线。宁蕙儿只是看着,欲言又止,可终究没再反对。但等宁宥设定各种煮粥煲汤烤鱼完毕,进来客卧陪妈妈躺在同一屋子另一张床上,宁蕙儿忍不住充满歉意地道:“宥宥,你上班去吧,不能再耽误你工作了。”

宁宥闭着眼睛叹道:“老二看来是打算一意孤行到底的,往后我们的日子不会好过。但不管下刀子还是下石头,我都得有命来捱啊。”

宁蕙儿听了也是叹息,久久无语。过了好一会子,才道:“你有好多天没叫他‘弟弟’了,不是连名带姓叫他‘宁恕’,就是叫他‘老二’。”

宁宥“呵呵”了一声,懒得回答,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可宁蕙儿睡不着,她担心儿子。她闭目躺着,心里一直想着该怎么联络儿子。她想让邻居帮忙去敲门看看宁恕在不在家。可电话让宁宥拔了,她的手机不工作,宁宥的手机压在枕头下,她辗转了会儿,试图问宁宥要手机,却听到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睁眼一看,果然女儿眉目松弛似乎睡着了。宁蕙儿愣住,这么快就睡着了?可见女儿不知有多累多困。想到这儿,宁蕙儿鼻子酸酸的,毕竟是亲生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宁宥也没想到她能一沾到枕头就睡着。朦胧间似乎看见妈妈下床走过来,她想阻止妈妈起身,想问妈妈需要什么她会起身拿,可她完全无力动弹。她又感觉妈妈轻轻坐到她的床沿,轻轻拍抚她的肩背,就像她在灰灰幼儿时拍着灰灰睡觉,手底下全是爱意。她想睁眼,可越发没了力气,睡得更深更沉。

宁蕙儿看见熟睡的女儿眼角滑出泪水。宁蕙儿哽咽了。

田景野赶着在一天内将出差的活儿办完,对朋友万千道歉,大清早西北的天都还没亮呢,他就打车直奔机场,回老家帮简宏成的忙。当然,下飞机第一件事是打开手机向简宏成报备一声,与简宏成商量一天的行程安排。

不料,才刚打开电话,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田景野接起一听是陈昕儿,已经没法挂断了。他只好笑着道:“这么巧?我才刚下飞机呢,你是不是一直在拨我电话?”

陈昕儿都没理会田景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轻松语气,直奔主题,“田景野,我请教你一件事。我本来打算去深圳,可那边女助理说已经打包了我的衣物托运过来,收件人不写我,写的却是简宏成的那个小流氓弟弟。按说货应该到了,小流氓却一直不联系我,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你有他的电话吗?能不能叫他把东西交给你?”

田景野听得满脸惊愕,脑袋里反复交替的不是当年刚考上一中时微扬着小下巴的陈昕儿,就是那天同学聚会上连反击都找不准点儿以致误伤自己的陈昕儿,他耐心听陈昕儿舌头不灵活地说完,小心地道:“我知道了,我会过问一下。简宏图那儿不是故意,他最近有些事走开了。你还好吧?”

可能是“你还好吧”这个问题太大,陈昕儿回答不上来,沉默了许久,害得田景野问她还在不在,才实事求是地道:“不好。所有的人都忽然跟我断了联络,我甚至找不到人帮我要回小地瓜。田景野,你能看在同学面上帮我一次吗?就一次,以后我再不麻烦你。”

田景野皱起了眉头,“因为这种事是家务事……”他说到这儿时,抬眼看见接机的简宏成,见简宏成已经张嘴说话,他来不及了,只好将行李一扔,腾出手捂住简宏成的嘴,才敢接着说:“别人都不好过问。何况班长又是个霸道的人。我也只好爱莫能助了,对不起。”

陈昕儿又是沉默了会儿,道:“是啊,也是啊。我只能找曹老师去,曹老师的话他不能不听。”

田景野只好嘿嘿哈哈地应着,等他挂断电话,旁边简宏成还不待见,道:“拉黑名单啊,你再心软,当心走我老路,她每天在你面前割腕。”

田景野却是皱着眉头道:“是不是太久不与社会接触了?高中还顶大方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话都不会说,寒暄客套什么都不会。”

“别这么看我,我没折磨她,我不是变态。除了不让她去我公司,她去哪儿我从来不管。她自己要把路走绝,不让走的话,不是误会我,就是跟我要死要活,我拿她没办法,躲都来不及。你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别风声鹤唳,她问我要她的衣物。”

简宏成这才想起还有这茬事,“哦,都忙昏头了,很快给他,等我弟弟自由了,我让他立刻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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