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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151)

宁宥看着心疼,“别有些建材是你自己扛上楼的吧?为省钱,是吧?”

“呵呵,我平时开车一整天都坐着,动几下也好。你别堵着门啦,我们吃饭。你怎么长大以后总是一点都不会饿的样子啊。”

“妈真是辛苦了。去年我们装修,力气活大多是郝青林做。他大少爷推三阻四的,总想掏钱请人做,好像我们家老板多大似的,跟我吵了好几架。他真是不自觉,我又要上班又要带灰灰,还要洗衣服做饭,难道让我背着灰灰扛地板搬瓷砖?咳咳,一想起装修我又要骂郝青林了。可即便是他做了大多数体力活,等装修完毕,我还是觉得累死。想想妈妈一个人全程跟下来……”宁宥什么都不想提了,妈妈多么可怜,她还怎么好意思在妈妈面前计较。

这一天的想法,宁宥一直不曾与妈妈提起,压在心里成了小小的块垒。

这会儿,宁宥又想到妈妈来回奔波,晕倒急诊,她叹了口气,发去一条短信:主持会。却是一个字都不愿多写。

可宁蕙儿拿到这条短信就安下心来,女儿主持会议呢,当然是不可能接电话发长短信的,是她误会女儿,也是她多心了。她又给女儿发去一条:我今天心惊肉跳的,老是定不下心来,前面话说急了,你别放心上,这条不用回了,你忙。

屋里只有宁恕一个人在煎熬了。宁蕙儿让他出去走走,他不愿。眼看着时间到了十一点多,宁恕等不及了,终于下定决定,一个电话打给上司。以往,除非上司开要紧会议,索性关机,要不然宁恕的电话是直达的。可今天的电话却是响了好一阵子之后,由上司的秘书接起。宁恕心里暗呼不妙。

果然,秘书在解释上司正忙无法接电话之后,转入正题。“手臂好些了吗?”

“好些了,谢谢关心。刚刚去医院换了药,正想请示老板,吃完中饭我去报到吗?”

“啊,老板的初步意思是请你安心养伤,等伤好后先来一趟北京,再作商议。你看呢?”

宁恕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完全变了口风啊,他知道事情黄了。可他怎么都想不出来,前面一天还周末呢,老板就心急火燎地让小童将电脑送还给他,仿佛一天都不能等,摆明了就是让他周一上班。可今天完全变了,不仅不接他的电话,而且秘书吞吞吐吐,大施缓兵之计。怎么回事,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恕的眉头打成了结,一边看着儿子脸色的宁蕙心知不妙,什么都不问,进去厨房躲起来做菜,连切菜都轻轻地不敢用力,唯恐吵到心情不好的儿子。

屋里又一片死寂。

简宏成在上海替田景野培养关系拉客户,田景野则是几个电话在老家替简敏敏找好本地呼风唤雨的律师,由简宏图上门去签了委托,当天,律师就速战速决会见了当事人简敏敏。

接到律师电话时,田景野正坐在简宏成大办公室的角落里,用他自嘲的说法,他在等吃晚饭。他一听是律师的电话,立刻起身道:“简宏成,你中断一下,一起接电话。”

简宏成一愣,但依言遣走同事。田景野这才打开免提,让简宏成一起听。

那端,律师用不大标准的普通话说:“刚刚与当事人简敏敏会见完毕。我有两个主要想法,一个是当事人对律师,但我看主要是对帮她请律师的家人表示极大的不信任,字里行间透露出担心你们落井下石的意思,因此比较不能良好配合;一个是从当事人口述来看,如果口述全面真实无修饰,她的罪责不会太重。只要受害人不是穷追不舍,我们可以争取缓刑。可问题这两条目前是矛盾的,当事人因不信任可能导致的不配合会影响她对律师口述的可信度,我拿不到真实的口述则影响判断,进一步加剧当事人的不信任。因此我建议你们外面的人有必要采取主动,解决彼此的信任问题。否则,我工作很难做。”

简宏成听了摇头,“经典的简敏敏风格。”

好在有田景野,他既是简宏成的好友,也是律师的好友,他可以居中直言不讳。“简敏敏就是那德性,死人都不信,何况活人。我跟她接触过几次,我看不出她能相信谁。老兄,你有难度了。”他说话间看看简宏成,见简宏成皱眉不语。

律师道:“你不能一句有难度就打发我。就这种案子,我要是取证栽在她手里,我等于自砸招牌。你得跟他们家人商量,怎么有限取信于她。不用让她相信得死心塌地,只要在这个案子里跟我配合好,对她有利不利的都敢跟我说,就OK了。”

简宏成没有犹豫,道:“我是简敏敏的大弟简宏成,我家二十几年前发生一件事,让简敏敏对家人全无信任。我一直尝试重建信任,但这种情况下沟通不便,可能反而误解。您不如这么告诉她,我需要利用她专门对付宁恕,她越早出来越好。这话她能完全接受。”

田景野不禁一笑,类似的话,宁宥也跟律师说,以取信于郝青林。

律师道:“好,这样她能跟我交底。这次会见,不论真实度如何,当事人口述的经过与你们提供给我的有很大出入。我今晚会给你们一份报告。”

简宏成道:“我们很大一部分认知是道听途说,甚至大部分是来自对方当事人。不如您先跟我们简单说几句。”

律师说的也是分三部分,税务局门前的误撞、强行扣押上车、击伤手臂。简宏成边听边在纸上记录。他听完就道:“误撞那条,我想起前年我妈说起,我姐看见对街橱窗里一套衣服很漂亮,就不知怎么一踩油门,一头撞进橱窗里去了。这事交警应该有记录,保险理赔也肯定有记录。但具体日期需要您问问我姐了。”

律师一听就道:“非常好!”

电话结束后,简宏成以手加额,仰天道:“难怪宁恕在医院里跟螃蟹一样地冲我举着两条伤臂,原来是这么伤出来的,可以想象当时是血肉横飞啊。新仇旧恨,完全的新仇旧恨,肯定没完了。”

田景野道:“啐,你心里真实想法是,宁宥得知她弟弟是这么受伤,肯定立场不稳,站她弟弟那边去了。”

“是啊,她是她弟弟半个妈,她弟弟再怎么不好,受了这种血肉横飞的伤,做妈的能不心疼。看来她弟弟还没跟她相信说,我得主动向她自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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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宏成说完,又敲敲额头,“可今天没时间了。”

田景野笑道:“关心则乱。你以为宁宥不知道她弟弟的伤情?她弟弟不说,她妈妈会跟她说。”

“那……那……那她还没给我一刀子……哈,我明白了。”简宏成拍案而起,双臂支在桌子上,低头一径嘿嘿地笑。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他的手机,手机桌面正是早上宁宥转发给他的短信。他正愁呢,这下放了一大半的心。

宁宥下班就直奔律师事务所。律师没下班,在办公室里等她。宁宥心里清楚,这全是宋总的面子,而宋总的面子则是取决于她的工作。

律师见面就笑道:“不出所料,郝先生听了我转达的意思后,他配合得很好。并且向我提出,以后遇到他父母惊慌失措下的决定,他都不会采纳。”

宁宥哭笑不得,只能点头道:“看来是猜对他的脾胃了。”

律师又道:“郝先生哭求转告,谢谢你依然仗义,请你原谅他的臭知识分子意气,跟希望你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可怜他从此失去公职,失去保障,失去身份,别再让他失去家庭,失去与孩子共同生活的可能。”

宁宥只会“呵呵”地笑了,除了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只负责传达,呵呵。”律师将手头文件交给宁宥,“言归正传,我们讨论一下案情。”

简宏图最近谨言慎行,天一黑就回家,严严实实地关上门,拉上窗帘,哪儿都不去。他自己在税方面被宁恕摆了一道,而简敏敏则是直接被宁恕摆入监狱,宁恕的火力如此猛烈,让他胆战心惊,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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