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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266)

宁宥忙道:“谢谢阿姨宽宏大量。”但宁宥不愿搭理陈昕儿,没接“昕儿看病”的茬,而是道:“我弟弟宁恕坐牢了,他在为他做的坏事付出代价。”

陈母再度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还有比她家更倒霉的人家。

宁宥道:“家家都一堆破事。”

陈母默默地点头,轻轻地道:“昕儿……基本上是抑郁症了。今天查了一下午。”

宁宥“啊”了一声,一时也无言以对。

陈母依然是轻轻地道:“我该怎么办哦,我该怎么办哦。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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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宥忍不住也轻轻地道:“一件件应付吧,有什么办法呢,是你的,你逃不掉。只能相信朝前走着走着,忽然会柳暗花明。”

陈母叹道:“这辈子从没遇见过这等好事,倒是做完一件事,后面肯定紧接着三件坏事撞上来,没完没了,没完没了,一辈子了。”

这说的不正是眼下的自己吗?宁宥悚然心惊,看向陈母苍老疲惫的脸:没完没了,一辈子就这么没了。可是当初又是怎么开始的呢?陈母当年也以为自己精力无穷能力过人是个好依靠吧。

忽然陈昕儿道:“这下你可以名正言顺霸占简宏成了。你要对他好点儿,别辜负他这么多年……”

宁宥不得不果断阻止:“陈昕儿,说话请注意回避孩子。”

陈母赶紧一把捂住陈昕儿的嘴,连声道:“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得吃药。”

宁宥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作罢。难怪自高中起陈昕儿就不断公开地在寝室里教室里“帮助她改进错误”,原来与陈母的风格一脉相承。

但送走陈家母女,郝聿怀还是跟下车,将宁宥扯远一点,轻声问:“妈妈,班长叔叔对我们好,是有企图?”

宁宥不慌不忙地将手机搜索到抑郁症,拿给儿子瞧。等儿子翻到症状,才道:“典型的。看来发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早前一会儿找我吵闹,一会儿找我闹跳楼,原来都是因为疾病导致的思维紊乱。还以为多年不接触,她人品怎么差到这地步了呢。”又赶紧表扬一句:“你有这种涉及隐私的疑问单独找妈妈说,这个分寸感掌握得非常好。像陈阿姨的妈妈当众指责陈阿姨‘控制不住自己,得吃药’,不好。实话不一定可以当众说。”

郝聿怀最初还有几个小疑问在心里咕噜咕噜冒泡,但听了表扬就有点儿找不到北了,赶紧道:“陈阿姨的病又不是普通的感冒,即使普通感冒什么的,也别到处瞎嚷嚷自己在吃药。换我要是有抑郁症,肯定不想让人知道,免得不懂的人拿怪怪的眼光看我。那么我遇见抑郁症病人的时候就要替他们想想,不做会令他们心里不愉快的事。对吗?”

“对,你的想法已经包含同情心和同理心,对待他人光是同情心还不够,还得设身处地为对方想想,怎么说话做事让大家都愉快。可也不能一味做滥好人,害得自己非常不愉快,那时候就得大声阻止,或者赶紧逃离。”

郝聿怀跟着妈妈上车,坐在后面,小声道:“可是你刚才没做对。陈阿姨每次都给你找麻烦,你当时应该拒绝转回去接她上车。结果又不愉快了,是吧?”

宁宥心说还不是因为你提出吗,但只好尴尬地道:“我有时候滥好人,以后你得提醒我。”

郝聿怀道:“行。第一个提醒,你弟那儿,你得注意了。”

前面司机笑道:“宁总跟儿子说话真有趣,像个大姐姐。”

郝聿怀吐吐舌头,只能趴到妈妈耳边道:“对不起,还是让司机叔叔听见了。”

宁宥忍不住笑出来。但刚才遭遇陈昕儿,让她心头一亮,一个主意横空出世。

但好心情在打开妈妈家门的瞬间完全消失。只见一地狼藉,仿佛龙卷风满屋扫荡了一遍,让人无法落脚。屋子里还满是馊味儿,碎玻璃碎瓷片间开着雪白的霉花。

宁宥和郝聿怀都惊呆了,倒退三步看着门里面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弟一定是发疯了。”

“要真疯了倒好了。就怕没疯装疯。”

“万一是真疯呢?”

“真疯就不会一开始骗检察院说全家都死绝,随后发现面临绝路立刻来认姐姐。”

郝聿怀问:“你可以不认吗?”

宁宥摇摇头。郝聿怀的脸皱成一团。“妈妈,我陪你打扫是可以,可是我会把刚吃的晚饭呕出来。”

宁宥将门一关,“我也没准备。不戴防护手套,这活儿没法干。”

随即宁宥给田景野打电话,“田景野,忙吗?帮我找个本地律师,需要能配合我的。我得给宁恕打官司。”

田景野道:“简宏成她姐跟宁恕的案子明早开庭,那位律师介绍给你要不要?”

宁宥笑道:“不用,价格太高,牌子太大。呃,明早开庭?宁恕会到场吗?简宏成会到场吗?”

“简宏成明天早班飞机过来,宁恕好像只能坐旁听席吧。你都不知道这场官司的开庭时间?”

“人家不认我这个姐啊。”

郝聿怀等宁宥结束通话后问:“你不是说找外地律师吗?还跟我解释一大堆理由呢。”

宁宥领郝聿怀下楼,两人站到路边等律师,宁宥一边解释:“我想请律师申请给我弟做精神鉴定。弄不好还真像陈昕儿一样,宁恕脑子里有问题了,那就可以减轻罪责。刚才我看着陈昕儿,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再看楼上那一滩,算证据吧,我请律师来看看能不能用。既然为宁恕的辩护不再是走程序,这么看来以后宁恕的律师会事情很多,如果请外地的,我付不起差旅费。”

郝聿怀即使天再黑也非要白宁宥一眼不可,身子退开几步,不高兴地道:“又替他打算。忘了他怎么待你?”

宁宥淡淡地道:“能不管吗?你爸的律师也我请的呢。”

郝聿怀“啊”了一声,茫然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知道,他肯定得管爸爸的。

陈母回到家里就立刻让陈昕儿服药,她守在一边看着女儿将药吞下去,才长舒一口气,洗菜烧饭去。即使忙碌得喘不过气来,她几乎每隔十分钟就进卧室看一眼依然绑在扶手椅上的女儿的反应,看药效是否出来。

终于做出一桌饭菜,陈母放陈昕儿出来吃饭,见陈昕儿无精打采的,就问:“怎么了?下午累了?没胃口?”

陈昕儿面无表情地道:“困,想睡了。”

陈母顾不得吃饭,赶紧找说明书看。放大镜下面找半天,终于找到药物反应里有嗜睡这一项。陈母舒口气,道:“没关系,药吃下去来反应了。饭得吃点儿,起码吃一碗。我看着你,快吃。小地瓜也别光顾着看你妈,外婆给你夹块鸡肉,外婆做的鸡肉最好吃了。”

陈母一眼关六,女儿外孙一起照顾,依然将饭吃得飞快。吃完见陈昕儿睡眼朦胧的,坐在椅子上头歪来歪去,有气无力的,就放心地给小地瓜擦擦嘴,道:“外婆先去洗个澡,人真是快给汗腌成咸肉了。小地瓜看外公洗碗去。”

小地瓜显然是感受到今晚气氛的微妙不同,他似乎能感觉到外婆身上少了点儿沉重,就活跃地跳着跟着进进出出拿衣服的陈母道:“外婆咸肉能吃吗?啊呜,啊呜,好好吃。”

陈母都忍不住笑了,俯身捏捏小地瓜的小脸蛋,关门进去洗澡。

陈昕儿懒洋洋地看着小地瓜。而小地瓜跟不到陈母,只好走到妈妈面前,但远远地站着,怯生生地道:“妈妈也没洗澡,会变咸肉吗?”

“会,早变咸肉了。要吃吗?”

小地瓜好不容易等来陈昕儿眼神正常地与他说话,开心地蹦跶起来,做出小老虎状,“要吃,嗷唔,嗷唔。”

陈昕儿懒懒地笑,“小地瓜笑起来真好看。妈妈都好几天没看见小地瓜笑了。”

厨房里洗碗的陈父扭头看一眼,不禁叹了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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