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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280)

郝聿怀噎得说不出话来。总觉得不对,又反对不起来。

宁宥本来试图打断简宏成,以平日里一贯和风细雨的风格与儿子讲道理,但听着听着便沉默了,嘴角挂上了笑。

简宏成说完扭头看宁宥一眼,也笑了。

郝聿怀想了半天,道:“我不喜欢……整件事!我要跟妈妈出差,不要跟简先生上班。”

宁宥爽快地道:“等下如果能补到机票,你跟我走。如果补不到,妈妈必须出差,你选择去哪儿?”

爷爷奶奶那儿?绝不!田叔叔那儿?鞭长莫及。难道只能跟简先生了吗?郝聿怀忽然悲从中来,红了眼圈,转身朝车后面坐,一声不响。

宁宥担心,扭头看着郝聿怀。“灰灰,妈妈刚想到一个办法,等会儿让妈妈的某个同事退票,你立刻补上,你就可以跟妈妈走了。好吗?”

“好。”

但谁都听得出,郝聿怀这声回答带着哭腔。

简宏成道:“灰灰啊,简叔叔有想法都直接说出来,跟你妈妈说得,跟你也说得。你有不满也直接说吧。”

郝聿怀愤怒地道:“你们大人做什么,我们小孩只能跟着,没法反对,没法逃开。凭什么?我不喜欢家里多一个人,但我的不喜欢有用吗?”

宁宥毫不犹豫地道:“有用。你永远是我心里的第一位。”

郝聿怀大惊回首,挂着眼泪指向简宏成,“那他……”可说完心里舒服多了,擦干眼泪又坐下来,看着妈妈。但他看得出妈妈对着他的笑,是强颜欢笑。

“说家里多一个人什么的,还早。”宁宥肯定地道。

简宏成斜睨宁宥一眼,但并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他对郝聿怀道:“你妈妈……”

宁宥干咳一声止住简宏成。简宏成虽然满肚子话想跟郝聿怀拆招,表明他不屈不挠的态度,可只能歇了。人家小孩子现在是宁宥的No.1呢,他认清形势。

一路无语。郝聿怀到机场下车后,立刻背转身不理简宏成。简宏成将行李搬下车,正好趁机笑眯眯地一直看着宁宥。

等简宏成走后,宁宥问儿子:“为什么原本你挺佩服班长叔叔,现在立刻连看都不要看他了呢?”

“他对我好,是别有用心!”

宁宥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带儿子进去找同事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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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宥有许多事亟待处理,最要紧的还是要助理立刻去给儿子买票。她走路飞快,说话也是飞快,但郝聿怀绷着一张严肃紧张的小脸紧紧跟在她身边,就差伸手揪一角她的衣摆。“哟,他们几个也到了。你赶紧帮我给灰灰买张票,如果已经满座,你退掉你的,签给灰灰,灰灰必须跟我在一起走……”

听到这儿,一直板着脸的郝聿怀捅捅妈妈,道:“我买好了。”说着把手机递给妈妈看,上面有电子票,“用你的支付宝。”

宁宥一看,还真是,笑道:“你都没跟我说一声。手机给叔叔,一起办登机。”

郝聿怀一边把手机给宁宥的助理,一边小声嘀咕:“你又没空跟我说话。”

地方声音嘈杂,宁宥没听见,她忙着跟其他同事道:“五厂肯定有专车来接,到了厂区,小方你一步不离坐会议室,记录所有发言,公然用录音笔也无所谓。你尤其要记住那些牢骚。你们几个都跟我去现场。衣服鞋子不符合现场安全规范的,登机前赶紧置办好,别等到了那边问五厂要劳保服,会被无限拖延时间。”

有一位初次跟宁宥出差的同事立刻陪笑道:“我鞋子不合格,这就去买一双。不好意思。”

宁宥只是严肃地看那位同事一眼,随即继续交待其他同事办事,“你负责总控室采集数据,登机后立刻草拟一份需要采集的数据备忘给我过目;你负责现场仪表观察……”

郝聿怀闷声不响试图走开去那边书店,但才转身,就被妈妈伸手一把抓住。他抬头试图表达不满,可是妈妈没看着他,依然与同事认真谈话。他心里郁闷,板着脸不响。

宁宥终于谈完事,回头便一眼看见儿子的臭脸,“嗳,怎么了?”

郝聿怀拉着脸大力将妈妈往远处拖,拖得离妈妈同事好远了,才愤怒控诉:“你一早上都没好好看我一眼,也没好好跟我说话。”

宁宥奇道:“我们不是一向这样的吗?你还反对我管得太宽呢。”

“才不是!”

宁宥道:“噢,你妈刚才忙工作,忽视你了。”

“还有呢?车上呢?还有下车后你问我一句,我很详细地回答一句,可是然后你不置可否。你今天就一直在忽视我。”

听到这儿,宁宥终于明白今天一早上郝聿怀所有的问题都出在哪儿了:因为她和简宏成说话的时候太投入,儿子感觉被冷落了。她不由得笑了起来,觉得好玩。“我们先去安检,登机后妈妈慢慢跟你解释。我们还得讨论下飞机后我得立刻去工厂,你怎么办。”

“不行,你要先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反正你得先告诉我,免得我操心。”

“班长?我还没想好该拿他怎么办。反正走一步看一步,正如两个月前我猜不到我现在的心境,我现在也猜不到我两个月后会怎么样。”

郝聿怀惊讶:“可是他对你这么好,你这么说不是很伤他心?”

宁宥道:“一言难尽啊,上了飞机我慢慢跟你说。去安检?”

“行。其实你做什么事只要把原理说给我听就好了,我会理解的。”郝聿怀牵住妈妈的手,他已经多年没主动牵手了。

宁宥哭笑不得,什么原理,感觉被冷落才真。可她好喜欢儿子牵手。她故作认真地道:“你从小抵制我管得太宽,至今不肯告诉我你同桌女同学是谁。公平地说,你对你妈也管得太宽了。”

郝聿怀不好意思地笑,可还是强词夺理地道:“因为你没经过我同意把我生下来,现在你只好让我管。要不……要不……”

“要不什么?把你塞回肚子重新取得你认可?你排我前面,别跳来跳去了,看撞倒别人行李。我打个电话,问问五厂那边宾馆的安排。我得要他们安排个套房,宁可宾馆整体标准低点儿,省得你整天整夜关在标间里闷气死。”

郝聿怀蹭在妈妈身边,低头道:“其实……要不……妈妈,你先听我说。”

宁宥弯腰看看儿子的脸,想了想,调出简宏成的号码,交给郝聿怀看,“要不我叫他回来接你?”

郝聿怀满脸尴尬,犹豫了半天,可最终还是摇头,“不打给他。我宁可关在标间里。我带着作业呢,你不用担心我。”

宁宥点头,“行,你自己做决定,只要自己承担结果就行。而且你生气时候还记得把我拖远远地说话,有进步,需要表扬。”

郝聿怀听了总算恢复活跃。可宁宥将手机举到耳边,心里满是担忧。

简敏敏强颜欢笑地找酒肉朋友吃饭喝酒度过坐牢前的最后时光,不料听到有关宁恕与赵雅娟鸡蛋碰石头的小道消息。她垂头丧气的心立刻满血,原来不是单她一个人遭罪,宁恕一样没好日子过。但简敏敏知道行贿往往判得不重,搞不好她一年半服刑还没出来,宁恕早已刑期结束好整以暇地磨好刀子等她出来。简敏敏怎么甘心,不行,她必须落井下石。上诉期只有十天,她已经消磨掉了几天,时不我待。

解决宁恕这件事,为免落下个过河拆桥的坏名声,赵雅娟只能做得比较公开,前前后后,前因后果,她在总部办公室当众公开过一次,因此事情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变得很多人知道了这件事。简敏敏很容易便验证了那条饭桌上得来的小道消息,并补充了解得七七八八。又凭她对宁恕的认识,她大概猜到了一些端倪。

于是,简敏敏提起荒废多年的钢笔,用一整天的时间给赵雅娟写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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