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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29)

“你不用威胁我。我即使卖了老厂地皮一走了之,你们也拿我没办法。我就一条烂命,大不了大家拼了,我无所谓,你们自己心里掂量。”

“就一条烂命?唔,那看起来你拿不出加盟费的。呵呵,我还以为你这几年好歹总扒点儿钱到自己口袋里,原来是损人不利己。”

简敏敏被激得勃然大怒,“谁说的?我这几年组织太太团各地炒房,赚得比他张立新还多,妈的你以为拼命那么容易?什么地方都要钱,找人拼命也要钱,找得到人拼命得靠本事,你倒是来本市找个能替你拼命的人出来?要不你哪天告诉你什么时候到,我让你试条闷棍?我对你们兄弟俩到底还是手下留情,放任你们蹦跶,你们是我抱大的,知道吗。”

简宏成对着桌上的手机闷笑,直等简敏敏说完才放声大笑,“呵呵,这就对了,这样的交流挺好,增进相互了解嘛。”

至此,简敏敏才醒悟过来,简宏成绕来绕去,连蒙带骗加激将,将她的底牌掀了开来。但她并不在意,只是盯紧了问:“那比特屋加盟的事儿怎么办?”

“大姐,早跟你说过,你没有跟我谈判的资格。但你现在这个态度已经有点儿对了。近几年炒房未必还能赚快钱,你确实得设法找其他出路了。但怎么办,你不能以现在这种态度办,不能既把我当仇人又想从我这儿捞一票走。你得有态度。”

“好。你不是想要崔家老婆的名字吗?宁蕙儿。宁死不屈的宁。他们两个孩子也该有你的岁数了。”

简宏成本能地一愣,“哦,知道了。有空过来看一下比特屋的资料。”他将通话断了,摸出钢笔刚放到纸上,忽然整个人一振。宁?

高中报到第一天,简宏成中饭后又布置一番,才与田景野辞别,去工厂跟随爸爸见客户。他才到工厂,便见大姐在财务室冲他招手。

“不是说今天报到吗?怎么又来?”

“都是小毛蛋蛋儿,没劲。我去爸那儿。”

“爸今天要见个重要人物,你可小心着了,别闯祸。”

“知道。”但简宏成先拐了进图书室,抽了几本书捆扎好。这是他打算给田景野看的。抱上书的简宏成轻手轻脚了许多,他走出图书室时,竟偷听到姐姐和姐夫的对话。

简敏敏口气激烈地抱怨:“今天来这么重要的客户,爸爸又是偏心眼,又是只让老二跟着学本事。我们才刚知道的是吧,可老二话里那意思他是早有准备,我们管事儿的还不如老二知道得早。我爸真是恨不得把老二拔苗助长了,好赶紧把我们踢走让老二接班。感情我们这是替老二看家呢,等着老二读完书来接班呢。这女儿在我爸眼里就不是人是吧?今儿还得靠着咱们呢,就这么把我们当贼一样防着,哪天为让老二顺利接班,还不得先把我们清除才能放心呐。”

简宏成听到姐夫在轻轻劝姐姐,他吐吐舌头,他也知道爸爸极度偏心,为免看到姐姐的臭脸,他偷偷从另一头的楼梯溜走。他也不会跟爸说,爸要是知道姐姐背后说怪话,必然严惩。其实跟着爸爸见客户并不好玩,得时时刻刻留意着倒茶递烟,又得记住两人的对话,等客人走后,爸爸得揪住他跟他一句一句地分析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那么说,技巧在哪儿,以后在遇到类似情况需要注意什么等等。简直就是上现场课,而且是最不轻松的课。

等上完课,已经日影西斜。简宏成从爸爸办公室出来,姐夫却笑眯眯地送他一辆崭新自行车,让他把摩托锁起来成年后再玩。简宏成挺郁闷,但他爸却满意得很,表扬张立新做事极其周到,尤其是对小舅子的照顾令人放心。、

简宏成戴着拉风的墨镜骑车回到一中,见报到的摊儿已经收起,校门口人迹寥寥。而正好落日徘徊于教学楼顶,殷红如血。简宏成不禁驻足赞叹,原来他的一中如此之美。

身后传来响亮的一声喊叫,“班长哥哥,晚上好!”

简宏成回头,正是早上见过的那对姐弟。小姐姐刚洗过的顺直长发披着落日余晖,仿若透明,于是小姐姐羞怯的微笑便像是从梦里来,简宏成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笑,柔软地笑。他顺手将一捆书交给姐弟俩,“这几本都是我很喜欢的书,你们如果喜欢,多看几天也无妨,看完交给田景野。”他很重色轻友地将书先给了宁宥,按说他该告辞,可他竟不舍得走开。

宁宥将书接了,低头微笑说谢谢。宁恕虎头虎脑地道:“姐姐肯定喜欢,姐姐最爱看书,妈妈说她拿到什么看什么。”

宁宥不吱声,但也不阻止,只微笑翻看捆得结结实实的书,但她看到书后面敲的图章,那是刻着工厂名字的图章。她忍不住将手指盖在图章上,避开弟弟,抬头直视简宏成,但依然轻声轻气地问:“请问班长贵姓?”

“简,简单的简。”

简宏成印象中宁宥的眼睛一向是弯弯的,即使生气时也似乎在笑,但那次,她的眼睛竟然在听他说姓简之后瞪得滚圆。

简宏成在纸上写下一个“宁”字,不禁苦笑了。原来如此,看来只能如此了。

第6章 第 6 章

宁宥下班前接到儿子电话,儿子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妈,我被老师关了,你得来救我。”

“哪个老师?什么事?”

“体育老师。打架。”

“赢了吗?”

“赢了。”

“好。见面再……”

“妈,体育老师很凶的。”

宁宥一笑。她有办法。

宁宥还是第一次到体育老师的办公室接儿子。一进去,她便见到宽大的体育教研室里,有膘肥体壮的体育老师在,也有其他家长在,还有郝聿怀与另两位孩子分居教研室的三只角落面壁。看清情形,宁宥才微微低下头,裱糊上她的招牌微笑进门。那个膘肥体壮的体育老师一下子便没了脾气。

“下午是篮球队第一次集训。事情起因是张同学因为抢球失利,骂郝同学是小贪污犯。郝同学辩论过程中讽刺张同学智商有问题。李同学不甘心张同学在争辩中落入下风,过来先动手打郝同学。三个人打成一团,被我扯开。现在是谁都不肯道歉,需要你们家长做思想工作。”

宁宥满脸惊诧与担忧,但只问一句:“两个打一个?”她还将无辜的脸转向另两位家长。

体育老师尴尬地道:“两个被他打得很惨。郝同学是不是练过?”

宁宥没回答体育老师,但对两个家长叹道:“养儿子头痛闯祸,养女儿头痛被欺负。”她不管两个家长说什么,款款起身走到儿子身边,附耳轻道:“赢了哈?”

“哼哼。”

“既然是赢家就大方点儿呗,发起组织个道歉会吧,咱们可以回家吃饭。”

“嗯,只有这样了!”郝聿怀一点就通,无视体育老师的面壁要求,主动走过去像个大人一样的与李同学握手,发起并组织道歉。

既然如此,家长们也无话可说,体育老师就把大家放了。

但郝聿怀上车后蔫蔫儿的,而且是钻在后座,不肯坐到前面来。宁宥得惊险地倒出车子,走上直路,才敢说话。

“灰灰啊,篮球队的同学还是第一次接触,不像你们同班同学了解你品性,他们胡说八道难免。”

“我揍回来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怎么还士气低落?妈妈都感觉得到你身边大气压是负压呢。你怎么一个打俩的?”

“没劲。”

“怎么了?打这种架没什么可批评的,妈妈360°无死角支持你。我们刚才主动道歉仅仅因为我们需要拿出赢家的姿态。”

“不是。”

“那是什么?回答问题出错,气撒到篮球上了?”宁宥基本上不会给儿子将不快闷在肚子里的机会。

“不是啦。”郝聿怀又是闷了会儿,才勉强道:“今天捐款帮助高年级的白血病同学,我放弃经手,让生活委员保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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