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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292)

“我自杀肯定不好看,我不想小地瓜看见,留一辈子阴影。就像我发病时候肯定很可怕,你看上次把小地瓜吓得好几天不敢看我,我不能再吓小地瓜了。我自杀时候肯定会挣扎啊,宁宥也知道我。我怕吵醒爸妈,被他们救下,我也怕吵醒小地瓜啊。其实你也看得出来,我死掉的话,对我好的人都轻松,你也轻松,以后可以不用管我了,你还能收回借给用的老房子。只有对我不好的人心里会背上十字架,比如宁宥,有我的尸体横在她面前,她以后还有脸见简宏成吗?我真的不坏,我只对跟我好的人好,跟我不好的人,我就秋风扫落叶。”

田景野惊讶得反应不过来,他不由得看看警察,自来熟地问:“这情况特殊吗?”

警察道:“不算特殊。”

田景野想半天道:“报纸上看到妇女自杀……”他忽然意识到不对,万一说出来以后陈昕儿效仿怎么办。他连忙附耳与民警继续道:“我怕陈昕儿学得更坏。难道自杀妇女绑上幼儿一起跳河,是因为有担心她死后孩子留在世上受苦之类的想法?”

民警点头。

陈昕儿的想法完全出乎田景野的意料,他有些恍惚地看着陈昕儿,很久才到:“可你知道你差点害死小地瓜吗?”他拿出病历,交给陈昕儿,“你自己看,小地瓜被送急救,一晚上又是灌肠又是打吊针排毒,折腾到现在我才抱他出院。你看看你干了什么!”

“真的,真的吗?”陈昕儿大惊,戴着手铐的手很不灵活地翻阅病历卡,又看着警察问:“真的吗?”等警察点头,她仔细看病历,可医生写的字她辨识不出来,她急得开始面红耳赤,浑身颤抖激动起来。“还不如让我去死,田景野你干嘛救我,让我去死。”

“你去死了,小地瓜没妈妈怎么办?你爸妈已经老了,小地瓜爸爸不明,小地瓜只能靠你。你给我听着,你得去专业精神病医院治疗,强制治疗。你不仅仅是抑郁症。你得好起来,才能小地瓜靠你。你如果真爱小地瓜,你去治病,自觉去。”

陈昕儿激动地道:“不,我没工作,没本事,什么都没有,小地瓜有我这种妈妈是倒八辈子霉,我死了才好,我必须死,让我妈腾出精力养小地瓜。我必须死,你们谁都别拦我。”

陈昕儿说到做到,颤抖着站起来要往外冲。警察和田景野一看都赶紧扑上去逮她。可此时的陈昕儿力大无比,媲美桥头猛揍田景野那时。两个人用力才将陈昕儿压在墙上。

田景野对警察道:“强送医院吧?”

警察摇头,“不行,不合法。”

田景野急得跳脚,“那还要怎样呢?那还要怎样呢?”可老天不会回答他。

宁宥睡得很不好,一早醒来,躺着想半天,给田景野发一条短信,“我立刻带灰灰过去找你,你等我一起去找陈伯母。我似乎比较能击中她内心。”

田景野刚从混乱中走出,看见短信,与警察打个招呼,立刻回电,“我在派出所探望陈昕儿,跟她一说她害得小地瓜送急救,她现在更是闹着要自杀,我们两个男人才摁住。可我们还是不能把她送去医院强制起来。我也打算去劝说陈昕儿妈。但你才出差回来呢,等我败阵你再来救援我吧。”

“不碍事,我坐火车。我们还是一鼓作气吧,别摆出车轮战的架势,惹陈伯母反感。”

田景野还是坚持道:“别来了,我们都不情不愿的,我是陷在这儿没办法,你别飞蛾扑火惹事上身。”

那位当事警察路过听见,拍拍田景野的肩膀,说声“有种”。

宁宥犹豫了一下,道:“我是还欠简宏成的债。好了,我开始行动了。”

田景野握着已经断线的手机不禁发呆,这话什么意思?

宁宥那边放下手机,便进去洗漱,然后拿毛巾给还在睡觉的儿子洗脸,又将闭着眼睛抱怨的儿子拖下床,塞进厕所。

都没等儿子的眼睛全睁开,宁宥已经收拾出一只双肩包背上,扯上儿子一起出门了。

宁恕休息了两天之后,再度被提审。他见到进来的还是熟悉的两位检察员,故作轻松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呵。”

两位检察员没理他,坐下之后,很快一位便发问:“你什么时候、哪里拿到邝同志的身份证?”

“我带他们看了样板房之后。就那会儿,车旁边。”

“不是科技馆领票窗口?”

“哦,科技馆也拿过,需要凭身份证领免费门票,我拿了邝局的身份证,帮登记之后,还了。”

“你确定?”

“确定。”

“什么时候、哪里还的?”

宁恕想了一下,隐隐有些不安起来,“登记之后不久,参观时候还的。”

“你确定?”

“当然确定。”但宁恕更加不安起来。

“如果我们把全程监控录像放给你看,你能指出是哪一段还身份证吗?”

宁恕无语了。好久才道:“忘了。”

“如果我们把售楼处门口监控录像放给你看,你能指出哪个动作是邝同志将身份证交给你吗?”

宁恕孤注一掷,大声道:“能。”

检察员特意道:“不用一下子声音变得这么响亮。你看电脑屏幕。现在是售楼处门口停车位。”

等电脑屏幕上清晰地展现出售楼处门口停车位,而宁恕与邝局一行从售楼处走出来有说有笑地上车,宁恕的脸扭曲了。

检察员耐心看着宁恕的脸,等待录像放完。放完问:“哪段?”

“科……科技馆。”宁恕挣扎着道。

检察员操作一番,又将科技馆的那段监控奉上。“看仔细了,全程都有监控。”

果然,屏幕上出现宁恕等一行换票进场的场面。看到检察院果真拿到那段监控,宁恕不禁喊出来:“我要见律师。”

检察员冷静地问:“录像表明,你们在参观售楼处之前,参观科技馆,是不是?”

宁恕不答,只是摇头。

检察员再问:“录像表明,你在参观科技馆的时候便私自藏下邝同志的身份证。身份证并不是在参观售楼处之后,由邝同志特意交给你。是不是?”

宁恕大汗淋漓,“我要写信给我姐,我要她给我请律师。”

检察员道:“你先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都是。你们给我信纸。我要律师。”

宁宥坐在火车上昏昏欲睡,郝聿怀靠着她猛打瞌睡。电话进来,宁宥怕吵到儿子,飞快接起,是检察员提醒她收邮件。

宁宥连忙打开邮件,取出附件。等看清是宁恕的字时,宁宥眉头打结。而那封虽然只能是三言两语的信,看得宁宥更是满脸乌云密布。

“姐姐:你好!我这几天一直头痛,脑袋里好像有什么芯片在控制着我,以致不受控制地时不时地暴躁起来,等平静之后回想,无比汗颜,也想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变成那样,简直前后判若两人。我还是我吗?我还能是我吗?我亟需律师,我要尽早结束官司,开始治疗。我必须治疗了。拜托你,姐姐,只有你能帮我。”

宁宥下意识地将手机翻面,像是看普通纸质信一样,她忍不住想看看信的背面会不会有一句嘲笑:哈哈,不出所料,上当了吧。当然,手机背面一无所有。手机上,只有一目了然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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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宥心里激动,手上动作便不由自主地大了一些,郝聿怀在睡梦中也感觉到了,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正好面对的是手机上的信。他拿一只眼睛将信看完,心里糊涂了,“这真是你弟的信?笔迹对吗?”

宁宥正专心思考着为什么,被儿子吵醒,忙道:“是他笔迹。检察院的同志发过来,应该没错。”

郝聿怀更迷惑了,费劲将另一只眼睛也睁开,道:“会不会是别人写好,他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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