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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303)

显然,从小鬼一样精灵的宁宥不可能昏头。那么,有小地瓜,就没有宁宥。

简宏成一颗心动摇得像十二级台风蹂躏的杨柳,需得扭头看着沙发上熟睡的软软的易碎的小地瓜,才能不即刻去拨打陈母的电话。

一个罪恶的念头也飞快升起,简宏成想到,就是牺牲了宁宥,他也养不好小地瓜。除了他没那本事,而且只要有治愈之后可以到处游荡的陈昕儿在,小地瓜未来的生活永不得安宁。那与简敏敏养孩子不一样,简敏敏是明知自己有害,忍心将自己与孩子隔离,而陈昕儿还得因为各种原因抓住小地瓜呢。陈母狠心下送陈昕儿治疗,陈昕儿可能治愈后恢复自由,扭转原本设定的局势。

想到自己被陈昕儿纠缠不休的日子,推想小地瓜未来与陈昕儿的纠缠不休,简宏成毛骨悚然。小地瓜还能好吗?

简宏成纠结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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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宁宥到底是不放心,再度下楼去看一眼陈母。果然见太阳已经晒到大门,而陈母只能躲在大圆柱后面避开直射的阳光。可这是八月初的天气,室外温度向来是朝着四十度去的,一个奔七十岁的老人怎么吃得消。宁宥皱起眉头。

一位后勤主管不知就里,连忙跑过来跟宁宥解释:“那老太太怎么劝都不听,可不放她进大楼是宋总亲口吩咐,我们也爱莫能助,只好送给她几瓶水,省得她脱水。可现在天气越来越热,我们只好报警了,警察很快就到。”

宁宥连忙表扬:“哟,你考虑得可真周到。”

后勤主管开心地道:“应该的,这种老太太精神有点问题,可我们又万万不能动粗,只能这样对她。”

宁宥心说陈母要是得知别人说她精神有问题,不知心里怎么想。而自此,宁宥也只能这样了,她笑笑走开。刚走到电梯口,回头,她看见警车到了。她莫名其妙地大大松了口气。

警察虽然年轻,却很有耐心地跟陈母解释:“这整幢楼都是属于一家国企,里面没有其他公司,不会有。我们都有登记的。大妈您会不会找错地方?有手写的地址吗,我来看看。要是找错了,我这就送您去。”

陈母为人正统规矩,自然是非常相信人民警察,连忙掏出钱包,将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掏出,打开,递给警察,“就是这个地址。”

警察一看,没错,就是这个地址。便认真地问陈母:“大妈您静下心回忆一下,写地址给你的人是不是有恶意?”

旁边看着的保安和其他人纷纷七嘴八舌谴责上了,“是这地址,没错。现在骗子专门骗老太太,太缺德了。”“哎哟大热天的,伤阴德哦。”

陈母有口难言,这张纸条可是女儿陈昕儿写给她,是她女儿骗她折腾她,她活该啊。她鼻子一酸眼泪便下来了,她忙低下头,不愿让面前一帮年轻人看见。

陈母想不通,女儿为什么要骗她。想不通也没法再想,既然警察都说了不是,她只能灰溜溜回家去。一转身,腿一软便歪倒了。站了一早上,毕竟累。

警察手快扶住陈母,依然很耐心地道:“大妈不急,我扶您上车,您自己有手机吗?给儿女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一下。这天气没中暑已经算好了。”

“儿女,我女儿……”陈母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简宏成一直打宁宥手机,宁宥一直关机。终于下午三点左右手机开通,可他的电话接通好久都没人接。他忽然惊惧地想到,该不会被宁宥拉黑了?只是他很忙,不容他细想。等他又逮到空闲,他见缝插针地又给宁宥一个电话,依然是响了好久没人接。

简宏成自然是不会知道,手机响的时候,宁宥便停止手头工作,一直看着手机,直到叫声消失。于是简宏成愤愤地发去一条短信,“你不能不理我!”发完一想,拉黑的手机发过去的短信自然也是给黑掉的。他立刻换一只手机,再发一条短信,“是人啊!”两条还都用的是感叹号。

发完一想,不好,明显是他居心叵测试图让宁宥接小地瓜这个烫手山芋,人家脾气够好才没当面骂他。他忙再发去一条,“让我说话!”

宁宥看见第一条就憋不住笑了,眼前仿佛出现一只胀气的河豚鱼,那河豚鱼正是简宏成的嘴脸。再看见第二条,笑得更欢。等第三条来时,她笑得掩住了嘴,但还是将手机往桌面一扣,自言自语道:“憋死你。自个儿想办法去。”

简宏成外面一圈回来,检视两只手机都没宁宥回复,知道册那事情闹得有点不可收拾了。他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法务进来汇报,上海全市无论公办还是民办的小学都已停止录取,即使那些学费棘手的所谓贵族学校也已过了办理入学手续截止日,再过几天就是张榜公布录取日,完全没办法插进去了。

简宏成问:“加钱呢?加钱加急。”

法务道:“连高价的双语学校都十比一的录取率呢,人家不稀罕啊。”

“大上海水深。”简宏成忍不住惊呼,“你给我看看入学所需手续。”

法务交给简宏成一个优盘。简宏成一看手续,就道:“今年上不成了。护照都还不在我手里呢,还得去香港补办。出生证也不是原件。”简宏成皱皱眉头,那些文件他都打包交还给陈昕儿了。他原本就没打算要回,已经让深圳的同事申请挂失补办。那也需要时间。

等法务一走,简宏成将电脑合上。他很想给宁宥打个电话,咨询一下,商量一下,可一想到人家不知多厌恶,只得作罢。千头万绪,有他忙的了。

宁宥下班回家,拎着两只环保袋,进门就喊:“灰灰,帮我拿一下。”

“我累瘫了。”郝聿怀沙皮狗一样地躺沙发上。

“怎么回事?”

“我今天一天都没歇一下,累死了。早上先去练了一下力量,然后下午去上跆拳道课,再然后去免费体验了一节拳击课。妈妈,我觉得你可以去学拳击,我看到好几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女生,还有比你大的,我问了,有的是律师,有的是公司里经理,都是看上去蛮文静的人。你看我上完跆拳道课还能上拳击课,说明你也吃得消。真的,挺好,你学会了就不用担心什么陈阿姨了。所以我又拖着残躯上迪卡侬给你买了一对拳击手套,特漂亮,橘红色的,你一定会为了拳击手套练拳击。”

宁宥惊得拿着一罐牛奶都忘了放冰箱去,而且果然见儿子脚后面放着两只鲜艳的拳击手套,可见所言非虚。“你妈一向最恨体育。”

“你能行的,你这么聪明,别人能做的你当然也能做,而且肯定比别人做得更好。”

“完,作茧自缚,都是我平时说你的。”

“嘿嘿,你要不去,我以后就不听你的。妈妈,你看,这是那个42岁女律师,她吹嘘说你一看她的身材就会投降。”

宁宥凑过去看儿子手中的手机,一看大惊,“真的42岁?”

“真的,她自己说的。去吗?你要是去练拳击,我晚上舍命陪君子,一定陪你去。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你真的不珍惜我拿奖学金给你买的拳击手套吗?”

宁宥拿起儿子的手机,再看看手机里腰线非常完美的42岁女律师,摸摸自己的腰,咬牙道:“去!但不要你跟去。”

郝聿怀哇一声跳起来,“我当然要跟去,万一你什么动作记不住,我可以替你记着。”

“我体育太臭,动作从小不协调,不能让你看见。”

“我从小什么都让你看了,这不公平。我能帮你矫正,我多好,谁家能有这么聪明贴心的儿子呢?你得利用起来。”郝聿怀抓起两只拳击手套让妈妈戴。

宁宥好奇地戴上,不重,戴上后就有抡一拳的冲动,想不到泰森那种壮汉玩的体育运动也有女人参与。可是,毫无疑问的,相比瑜伽等运动,她心中蠢蠢欲动地更喜欢与她气质完全不同的拳击,好生威风邪气。她两只拳头砰砰左右互搏两下,越发觉得好玩,“灰灰,你还找过别的运动吗?怎么一下找到妈妈最有兴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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