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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53)

“理科生真讨厌,讨厌。”程可欣一边说讨厌,一边笑嘻嘻地下车走了。她几次三番地回头摆手,直到转弯。

宁恕耐心地等程可欣走不见了,才满脸挂着笑意回家去。等他到家,他看到程可欣答应了他的加好友请求。

宁恕不由得想到初一刚开学没几天,老师让大家填写特长表。他眼看着大家一项两项甚至整页地往上填特长,他却一个字都没写。组长来收时,他将纸片翻个面交给组长。但组长拿到手就翻过来看,一看空白,就“咦”了一声道:“奥数也行啊。航模呢?手工呢?”

宁恕摇头,但嘴上倔强地道:“不突出,有什么好写的。”但心里不禁想,奥数是什么,航模究竟什么样子。可他不敢问,怕被见多识广的同学们笑话。到了一中才发现成绩好并不稀奇,他最稀罕的是新生欢迎会上由学生组成的那个庞大乐队,羡慕得他眼睛都不敢眨。

全班只有他一个人没特长。但老师不同于组长,了解他来自小乡镇小学的老师单独找他谈话,替他做主给他报名奥数兴趣小组。

但宁恕充满希望地问老师:“我可以报乐队吗?”

“噢,行啊。你只要拿你学的乐器来,给辅导员老师演奏一下。”

宁恕的小向往立刻“嗤”地一声灭了,他家哪有钱买乐器,尤其是那种亮闪闪的铜管乐器。他乖乖进了奥数兴趣小组,以后,他就靠着奥数竞赛什么的奖牌在同学面前偶尔露一下脸了。

当年,他是远远绕着音乐楼走的。想不到今天他被一群当年特长可能可以填上一整页的女孩围绕。

宁恕只觉得小区夜晚的空气无比香甜。

但宁恕站在花荫下,给正在路上的阿才哥打电话,“阿才哥,你搞运输,人面熟。能帮我查一个车主吗?”

阿才哥笑道:“只帮你查女的,不帮查男的。”

“红色polo车,你说是男是女?我把车牌号发给你。”

阿才哥笑着答应。

宁恕在花荫下长长伸了个懒腰。上司今天的责备?早丢脑后去了

第10章 第 10 章

一样的月光,也照在宁宥的卧室。黑夜对于一个有家有口的女人来说,是最好的独处时间,脸上再多的七情六欲都没人看见,尽可以想那些平日里不敢深想的问题。

宁宥在夜深人静时默默清理第一次探监田景野到今天的细微里程。

那次去探监前,田景野当时的妻子找到她,求她转告离婚请求。宁宥此前只知道田景野夫妇很相爱,田景野对这个美貌妻子百依百顺,想不到人一走茶就凉,翻脸如此之快,而且理由如此之充足,令宁宥吃惊。那天田景野妻子哭得鼻青脸肿地痛诉田景野出事后她和孩子的遭遇,孩子这种时期经常要填各种表格,亲属一栏的父亲职业只要填上坐牢,儿子便别跟其他小孩竞争了,输得连起跑线都找不到。更不用说那些用心不轨的男人得知她家遭遇后对她的种种骚扰。她实在是为了孩子,没办法才想到离婚,请求田景野谅解。

宁宥想到这儿不禁脸上开始发烫,她试图与郝青林离婚,目前慢慢传导出去的理由不也是类似意思吗。她当时心里可是不断地下判词:借口,借口。可现在,她竟然也自作聪明地用上了借口,以为别人看不穿。其实旁观者清,田景野亲临一趟来提醒她的掩耳盗铃。这种借口拿出去岂止安抚不了人,反而将自己的不真诚暴露出来,激怒对方。别人不傻。

宁宥记得她当时惊讶于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原来有了感情可以如此脆弱,而平时又可以完全看不出来。宁宥不由自主地审视郝青林,这一审视,当天就查出问题。第二天她是带着一颗被夏天的雷暴劈得粉碎的心去探视田景野的。

一向好脾气的田景野一听就爆了。但田景野到底还是有节制,他除了“借口”、“愚蠢之极的借口”、“智商为零的借口”等之外,并未出什么恶语。宁宥也正心碎,只默默地看着田景野激动。等稍微平静下来,田景野沮丧地道:“我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她并不爱我,我却……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对待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哪点对不起她?还是我很差劲?难道一直以来她只是面前容忍我,因为我挣的钱多?还是我三教九流的朋友多,她以前害怕我才不敢提出,一直敷衍我?一点情分都没有,她得多厌恶我,才会做得这么绝,为什么,我到底怎么了?”

本来宁宥不想把自己的烦心事跟已经够可怜的田景野提起,可田景野问的都是她心里想的,她忍不住了,“是啊,过去那些誓言呢?甜言蜜语都是假的?怎么忽然背叛了呢?”

“说好一辈子的。不,孩子失去机会什么的都是借口,我给她留下那么多财物,她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说离婚就离婚,为什么。”

“说好一辈子的。”宁宥开始流泪,“我以为我这辈子总算有个正常的家了,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有爱我的男人和孩子。我苦心经营这个家,爱这个男人和儿子,我为一辈子的家规划了那么多愿景,想不到……我完全没想过郝青林会有外遇,我只觉得我们是天然的一家人,一家人怎么可能背叛对方,背叛感情?我完全没想到,我做错什么,做得不够好?他在QQ里称呼我乡下头人,乡下头人长,乡下头人短,乡下头人做什么都吃相最凶。他不是以前最……或者他终于看清我了……”

正愤怒的田景野都惊住了,“你家?郝青林?怎么会?”

“我也不相信你家妻子会提出离婚。晴天霹雳,是吧?但田景野你不用反省你自己,你除了捱义气坐牢做件事错了,其他你都做得十足十,你很好。错的是她。”

“可我替朋友捱义气,她们娘俩确实吃苦头。但我安排得很好,我什么都为她想到了。说离就离了,那么快,那么坚决。她怎么做得出来,怎么做得出来?”

“是啊,他们怎么做得出来?不知道这是往我心里捅刀子吗?”

“说实话,我从来没待见过郝青林,他大大不如你……”

“夫妻之间不是比来比去的,是爱。”

“知道。郝青林才是小瘪三。你很好,班长不知多想破坏你的家庭,把你抢走。你去告诉郝青林,多优秀的人也对你死心塌地,他算什么。你完全可以气壮山河地对待郝青林,你垂青他,是他的狗屎运。”

“不是的……”

“你错了。幸好,还有一些人一些事,一辈子不会改变。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望我,即使你深受重创,你依然会来。我知道班长也一样,他即使再骂我一万次笨蛋,他还会来替我奔走减刑。还有班长爱你,还有你可以相信你任何时候都有我这个朋友不分青红皂白地支持你。”

被丈夫出轨打击得信任崩溃的宁宥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一辈子不会改变。这个信念支撑起了宁宥。

原以为这个支撑里面没有简宏成。直到简宏成说告别,宁宥才意识到,有些事已经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她,而有些事没等她意识到,已经永远失去。

宁宥在黑暗中叹息。昨天起,她严重失眠了。她也没力气再打理瞬时憔悴下来的脸。她宁愿坐在床头发呆。

清早,当宁宥穿越难得空荡荡的市区,拐过去敲响公婆家的门,出来开门的婆婆惊住了,“怎么了,宥宥,脸色这么差?”

宁宥进门,也没找地方坐,就站着道:“我没什么,就是这几天睡不好。我是特意赶来,有件事我还是尽早明确表态一下,省得你们挂心。郝青林一再犯罪,对我、对家庭、对社会,我对他已经失去信心。但在他失去自由期间,我不会趁他不方便抗议而抛弃他,进一步打击他。有什么话什么行动,我会等他出来后公平地辩白或者对抗。只希望因此能让他良心发现,改过自新。这句话我也会拜托律师传达给他,希望能让他内心安定,不要在里面自暴自弃,一错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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