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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77)

下一步,是简宏成单枪匹马联系阿才哥面谈。他与简敏敏第一次来时一样,没带一个人,再加今天是周六,大厦冷冷清清,人迹罕至,脚步下去有回声。因此简宏成估计自己要是跟阿才哥谈崩挨揍的话,哀嚎再响也不大可能有人听见。他只好看看电梯里已经修好的摄像头,心说,要是谈崩,这只摄像头很快又得坏掉。

连阿才哥公司所在楼层也冷清,办公室里几乎没其他员工。还是阿才哥自己迎出来,热情与简宏成握手寒暄。“听说你公司以后要搬来上海?”阿才哥脸上虽然笑容满面,当面劈来的第一句话就分量十足。

“阿才哥行动迅速,这么快就把鄙人的老底全挖出来了。不过我敢肯定,这消息绝不可能是宁恕跟你说的。宁恕不会告诉你我有多少经济实力。”

阿才哥想不到简宏成的回答也是单刀直入,他若无其事地笑道:“哦,小宁,你也认识?来,请坐,你喜欢喝什么茶?我现在改喝普洱,减肥,呵呵。”

“随便随便,我吃喝方面是教不会的大外行。”简宏成坐下,打量阿才哥的办公室,见又是红木家具又是字画条幅的,显得很是风雅富贵,倒是符合阿才哥的身份。“那个,公司搬来上海吧,一方面是从集团发展来看,需要增加江浙沪公司的权重,因此近期把上海公司升级一下,形成与深圳总部并列的一个极。另一方面呢,你也知道的嘛,作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方纳税大户,总得偶尔跟地方上的领导撒撒娇,闹个分手什么的,希望领导手指缝里漏出几条政策来用用。上海那公司就是随时可以拿来撒娇用一下的备胎啊,呵呵。”

简宏成说得很坦然,一点不怕阿才哥知道,当然还添油加醋,抬升自己的实力。说完了这些,他看住阿才哥的眼睛,意味深长地又补充了一句,“这些,宁恕也肯定不会告诉你。”

阿才哥被简宏成闹得摸不着头脑,他给简宏成倒茶的手竟是在半空停留了半天,他只顾着盯住简宏成的眼睛,却忘了手中茶壶的茶一直在流,杯子早已被注满,茶水溢出泛滥了一桌。等他醒悟过来,连忙将手收回,镇定自若地问:“你跟小宁这么熟悉?”

“我跟他岂止是熟悉,我们两家是两代人的交情,两代人你死我活的交情。最终呢,以两家父亲的早逝暂时告一段落。”简宏成喝掉阿才哥刚替他倒的茶水,“好茶,香。茶好不好,我这外行人只知道拿嘴喝一口,尝一下。就好像……啊,昨天,当我摸索到事情里面有宁恕的影子,我立刻醒悟了,我跟你阿才哥无冤无仇,事情走到今天这一地步,一定是有谁在其中误导着你我,引导着我们朝对立冲突,不怕事情闹大,就怕事情闹不大的地步发展。我就想,不管我跟你之间有什么误会啊冲突啊眼睛瞪来瞪去啊,那都是些小事,我得跟你直接沟通,不要通过什么中间人,我们面对面说,就像这么端起茶杯喝一口,事情很容易搞清楚。这件借钱的事其实很简单,我姐跟张立新闹矛盾,张立新到你这儿借笔钱跑路了,把债留给我姐。按说我跟我姐的关系不怎么样,可再不怎么样,我妈还活着,她会命令我必须管我姐的事。还有抵押在你手里的商场房地产,那是我简家的祖产,我不能不管。回到眼下的借款,看了合同后我就知道,对不死不活的新力集团是个解决不了的难题,但对我不是问题。时间一到,最终肯定是我掏钱,还债,取回商场。关键的一条是,我一定会这么做,不管我们姐弟关系如何,不管我姐怎么阻止我插手她的事,我必须、一定、只能这么做,因为众所周知,商场是我祖产。而大家所不知的是,我爸的死与商场有关,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看着商场落入他人之手。这方面,不知道宁恕是怎么跟你编排的。”

阿才哥听着,脸色越来越臭,听到最后,眼睛都瞪出来了。他想了好一会儿,道:“这笔钱,我是受足你们简家的骗,吃足你们的苦头,我很生气啦。”

“呵呵,有那么超值的商场抵押在你手里,你不算太提心吊胆。只是无论过程如何,熟悉我的人都清楚,结局只有一个:我掏钱还债,你,阿才哥,无论你怎么折腾,只拿得到合同约定的钱。”

阿才哥怒道:“折腾我这么多天,我咽不下这口气啦。你当我是谁?”

“咱们正本清源,骗你掏钱的是张立新,误导你想入非非的不知是谁,但都与我无关,我是个平白无故掏钱还债的最大冤大头。我今天来只不过是把话说说透,阿才哥,你别瞎忙了,没用。”

阿才哥大力将小巧的紫砂杯拍到桌上,碎裂声与一声闷哼混合在一起,异常的和谐。

简宏成不等阿才哥回答,道:“这件事,我算吃进一个闷亏,白掏一笔大钱。有心人看到我活生生吞下这种结果,已经该得意到晚上睡不着了。只是对不起阿才哥你,害你受到牵连。这是我不大公开用的名片,老兄,我们不打不成交,以后去深圳,我来接待。”

“啊,客气,客气,想不到认识一个兄弟。田景野是我最真心交的朋友,小田的最好朋友,一定也是最值得真心交的朋友。”

简宏成不管阿才哥是否言不由衷,呵呵笑着与阿才哥拥抱握手告别。

简宏成走后,阿才哥进一步摔了非常宝贝的紫砂茶壶。他是个不肯忍的人,当即一个电话打给宁恕,“宁大总经理,借钱给新力集团那事,你是不是借我的拳头帮你做什么好事啊?”

宁恕大惊,不顾家里一屋子的人都在身边,忙道:“怎么可能。阿才哥,我立刻见面跟你说。”

“不用见面啦。拿我当白痴耍啊。”

阿才哥断了电话,但最后呼哧呼哧生气的声音却直直冲入宁恕的耳朵,听得宁恕脸色大变。

宁宥一听“阿才哥”,眼睛便横向宁恕,见宁恕神色慌乱地放下手机,她就道:“改口还来得及。”

宁恕见一屋子里连郝聿怀都盯着他,等他反悔的样子,一时吞不下这口气,直接拒绝了。“不,不放弃。我去趟公司拿资料。妈,我中饭不吃了。”

宁蕙儿既然一早上已经将话挑明,这会儿也不遮遮掩掩了,“你放不放随你,只要别连累我。”

宁恕没吱声,走了。宁宥的眼睛转向妈妈,宁蕙儿也正好看向宁宥。两人对视着,却是郝聿怀说话:“为什么会连累外婆?”

“拳头长眼睛呢,专门挑最弱的人下手。”宁宥看着妈妈,坚决地道:“妈,明天跟我回上海。”

宁蕙儿叹道:“我怎么能走掉,我怎么走得掉啊。宥宥,你别管了,你自己的事情还没完呢。”

“我会让人盯着宁恕。你要不跟我走,我想办法麻翻你也得带你走。这儿事情太多,你别勉强自己应付。”

“不能走。你别劝了,我走不掉的。”

宁宥看着妈妈,头痛欲裂。若换做是郝聿怀正跟人缠斗,她又何尝肯走开,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她自己做妈之后对妈妈理解更深。

宁恕到公司打开保险箱,取出这些日子针对简宏图收集的资料。那个主动问简宏成来干什么的那男同事进来报告有这么这么样的一个男人来找过宁恕,宁恕一听,正是简宏成。简宏成来这儿又是干什么?宁恕蹲在保险箱前面好久,才拿起资料出去,跟同事说下午有事不过来了。同事敢怒而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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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宁恕走到楼下才想起,这些资料没整理过,要如何才能跟阿才哥说清楚呢,难道边说边整理?他只得返身往回走,关在办公室里紧锣密鼓地整理。本来说好一起加班的,同事因此攒了一上午的工作过来请示,宁恕都拍着脑袋没多想就给回复,搞得同事心里很是嘀咕。幸好小童心知替代无望,索性放弃竞争,趁滞留此地时机去周边游玩,没看见这一幕,也就不可能向上通风报信。外放的诸侯总是可以为所欲为点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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