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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门女侯(18)

一个赌徒上路之后,不管原先牵引着他的那根绳子在不在,他都会失去常性、疯了一样地向前跑,这是人性。每一个人在输了钱之后都想着要翻本,刘耀明知道再赌下去会怎样,但他必须赌,因为他以为自己可以翻身。

赌疯了的,只是刘耀一个人而已。

江小楼端了茶,吴子弟知道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他起身走到门口,却又突然转过身来,笑着道:“御史府虽然有钱,但什么开销都要入账,他一直在欠帐,画了好多押,我想再过几天债主上门,他恐怕要被刘御史打断腿了。”

打断腿?那只是保守的说法,刘耀输掉的那些银子,足够刘御史一半身家。

铁面御史刘城山这一回会如何处置这丧德败行的儿子,结果不言而喻。

吴子都再看江小楼,只觉烛火之下,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孔映着一双独一无二的眼睛,竟媚的带了几分邪气。

她生着这样美好的容貌,行事却如斯诡异莫测。

如王鹤一样,吴子都也极为喜爱她的容貌和舞姿,甚至言谈风度、语气态度,简直可以说从未如此着迷过一个人。可他却又十分警惕,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竟在短短数日已经让人倾家荡产,偏又抓不到她丝毫把柄,可见她处事周密,滴水不漏,只怕刘耀现在也想不到,江小楼这是挖了个怎样的陷阱给他。

从头到尾,她只是含笑坐在边上,看着刘耀欢天喜地地主动跳入万丈深渊。

这样的女人本该远离才是上策,偏偏吴子都每一想到她的脸和她的心思,唯一残留在心中的感觉就是——想要她!

这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说清楚的古怪吸引力,就像是童年的时候摔断了腿在家养伤,每每动一动都要疼得撕心裂肺,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尝尝那痛得不得了的滋味。

吴子都终于离开了,小蝶悄悄看着江小楼,却又怯生生地垂下头去。

江小楼看着桌子上的棋盘,伸出手指拨乱了。

吴子都一定认为她心思毒辣,可他又是否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秦家……一个个都是禽兽不如。

当他们睡在高床软枕的豪宅,有没有想到她正睡在不蔽风雪的破院?

当他们享用着美酒佳肴,有没有想到她被赶入刻薄的下人中间食不果腹?

当他们恣意打马玩乐,有没有想到她江小楼无路可走,被打的遍体鳞伤?

没有。

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她,没有任何一个人肯放过她。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从前那般忍让,所以她要受这万般的苦,刘耀又有什么不同?!

杀人不见血,又有什么难处!

只可惜,吴子都终究猜错了,她江小楼要的不是钱,是刘耀的命!

三天后御史府债主上门,刘城山没想到自己刚在朝上弹劾了淮南王纵子行凶,回头自己儿子就在他脸上狠狠给了一巴掌。在暴怒之下,他咬牙将所欠款项一并还清,回头却又因为肉痛将刘耀狠狠责打了三十板子。事情闹得很大,御史夫人求情也无用,最后甚至惊动了早已出嫁的长女刘嫣,刘嫣一听自己交托给兄弟在外的私产全都被他或输掉或抵押,登时气得昏了过去,醒过来以后不说一句话扭头就走。此时有心人便又把当日刘耀与人斗富一事捅了出来,刘御史气性上来,将素来疼到极点的小儿子给打了个半死,关在家中不许出来。

刘耀被关了半个月,左思右想终于觉得不对劲,一切仿若都跟江小楼没关系,但一切又都是从遇见她开始的。他想方设法出了御史府,第一件事便是来找江小楼。

一路上了国色天香楼的台阶,刘耀越想越是恼恨,眸子满是狠毒阴鹫之色。那个贱女人,她的容貌那么美丽,身姿那么婀娜,可却分明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兴风作浪!

如果没有她,他根本不会整日里沉沦赌局。

刘耀死死握着的拳头隐隐发白,恨不能将指节捏碎。好啊,你不仁,莫怪我也不义,反正我没好日子过,要了你的命,也算出了这口恶气!

这样想着,一双眼睛血红,原本俊朗的脸变得越发狰狞。

走廊那头雅室传来江小楼的轻柔笑声:“王公子说笑了,不过是雕虫小技……”

不知王鹤又说了什么,里面一片欢声笑语。

刘耀恨得牙齿咬碎:笑吧笑吧,江小楼,看我不拆了你的骨头!

------题外话------

昨天下午出了个车祸,三车连撞,我在第一辆车上,轻微脑震荡,告知群里后,作者们沸腾了

编辑:我要去发条微博,秦简发生三连撞事故,目前下落不明,>_<,

作者甲:我脆弱的心肝被这消息吓到,心里受创,没心情码字,停更半年(x___x)

作者乙:我要去现场找秦简,归期不定\(^▽^)/

小秦:喂,你们够了(T___T)

☆、第18章 腰斩之刑

雅室,缅玉香炉里燃着淡淡的篆香,香云携着香气在火光明灭中袅袅飞舞,仿佛踏入了桃源仙境。沈长安腆着脸求道:“这香怎么弄的,居然还有这样新鲜的玩法,能不能教教我!”

沈长安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天生坐不下来,看到什么新奇玩意都欢喜。江小楼细细说了一遍,他便真的叫人取出祥云玫瑰柄香篆来实践,只可惜他动作粗鲁,香粉一下子洒了满地。

江小楼笑容浅浅,竟主动接过来,扶着他的手轻声道:“把香粉舀出的时候要小力,慢慢放到香篆的图案空隙里,不能让香篆晃动。”

沈长安原本是喜新厌旧的人,在座的几位姑娘都被他追求过,奈何他依旧见一个爱一个。江小楼却不同,她对谁都和颜悦色、一视同仁,沈长安哪怕用尽了心思也换不到她特殊对待,他原本还对痴迷小楼的王鹤嗤之以鼻,最近自己也越发跑得勤了。

看江小楼用个小小的禅杖般的铲子,精心铲平香篆里面的香粉,心静,气沉,众人不禁呆住。须臾之间,她点燃香粉,烟云从容升腾而起。

这世上,果真有做什么都赏心悦目的人。

王鹤瞧着江小楼不错眼珠子,沈长安抱着篆香翻来覆去地看,吴子都搂着美人轻声说笑,眼睛偶尔才会落到江小楼的身上。

这一屋子的人都是纨绔子弟,只谈风月,不过话题兜兜转转怎么也离不开朝上朝下那些事。

王鹤说道:“最近我家老头子叫我去军中历练,那些人最是看不惯咱们这些勋贵子弟,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的,我看着就腻烦!”

吴子都笑着推给他一杯酒:“这可是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你父亲既然这样说,可见是打点好了的,绝不会叫你受什么委屈,横竖是去转一圈,也好过将来一无建树的袭爵。”

王鹤不以为然,剑眉星目硬是多出三分戾气:“可他那种口气,活像是我整天里斗鸡走狗,无所事事!”

沈长安正在锲而不舍地研究篆香,闻言一抬头,睁大颇为秀气的细长眼睛:“难道你不是?”

王鹤被噎了一下:“我是又怎样,总好过太子爷的小舅子,那才叫一个荒唐的主儿呢!”

沈长安顿时笑了,悄悄道:“也是,那家伙素来荒诞不经,最近不知怎的迷上了畅春园的一个女戏子,死活在戏院住下了不肯回去,惹得太子妃勃然大怒,今儿晚上说是要亲自把他捉回去呢!”

“消息倒是灵通,敢情你是太子妃肚子里的虫子?!”王鹤明显不信。

“别人说的倒是不可信,他么——”吴子都故意拖长了声音,上下打量着沈长安,沈长安被他看得怒向胆边生:“我怎么了?!”他生怕被吴子都说出什么来,硬是在台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吴子都面不改色,潇洒地摇着扇子。风吹过去,香灰一下子喷了王鹤满脸,他呸了两口才嗤之以鼻道:“你们俩别挤眉弄眼的,我早就猜到了!上回饮宴,我分明看到你跟太子府那个芳儿眉来眼去的!说起来这也不稀奇,太子妃就这么一个弟弟,怎么能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