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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门女侯(199)

安王神色沉凝,心头细细揣摩秦思所说的话,眼前的秦思看起来只是个靠笔杆与逢迎吃饭的人,平日里写写诗,陪着太子赏赏风景,便得到了太子宠*。可事实上安王很清楚,秦思是太子的智囊之一,太子从前十分信赖他,有许多事情都会秘密交给他去办。纵然太子如今对他不像从前那般信任,毕竟有过往的交情在……

安王苦苦思忖着,过分为难秦家不行,就这么放了秦家也不行,越想越是不甘心。

秦思这两日为了秦甜儿的事,平时白净的脸变得灰暗,身形瘦了一大圈,像是生了一场重病,颇有几分落拓之意。但那一双精明的眼睛,始终观察着对方的每一丝表情变化。他知道安王没有台阶下,便格外歉疚地道:“王爷,您失去了心*的儿子,我也失去了一个妹妹,我们两家其实都是受害者,因为我们同样失去了亲人,而真正的杀人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

所谓的杀人凶手指的便是江小楼,秦思此言此行、一举一动,都是想方设法把这罪过栽赃在江小楼的身上。

安王妃深吸一口气,眼底满是怨毒:“郡王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秦甜儿不是不愿意与我儿子成婚么,他们死后还必须葬在一起!”

秦思心头一惊,秦甜儿沦落瓦舍的事实王妃定然不会知晓,于是他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向着王妃道:“是,一切听凭王妃吩咐。”

安王妃走到棺木旁,养尊处优的白嫩手掌,状若温柔地落在棺木之上。

“秦甜儿,你既然是延平郡王妃,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

看到安王妃满脸狰狞的神情,秦思心头警惕,他今天不过是狐假虎威,借着太子的威势暂且平息这两人的怒气,可若他们知道太子根本无心管这件事,恐怕不会轻易放过秦家。

秦思越想越是心惊,更是将江小楼恨到了极致,然而他脸上神情却越发谦卑和内疚,只一劲低着头,任凭安王妃又骂了数声,这才退了出去。

转过头,安王妃敛了怒色,看着安王道:“你瞧,连自己的妹妹都可以出卖,此人也不可信。”

安王眸子阴冷:“若非看在太子的面上,我一定会让秦思偿命。”

安王妃看着大厅里的棺木,神情笼上一层嘲讽:“太子不可能一辈子护着他,总有他撞鬼的时候!”

安王只是漫不经心道:“先办丧事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秦府书房

秦夫人一个劲地抹眼泪,秦思叹息道:“母亲,你就不要再哭了。”

秦夫人不断用帕子拭泪,依旧伤心不已:“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家就这么嫁给傻子,她自然会不甘心,所以才会做出傻事来,你们身为他的父亲和兄长,不想着帮她脱罪,居然到处追捕她,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沦落到那个下场!”

秦思只说秦甜儿在逃避追捕的过程中摔下了山崖,秦夫人不明就里,自然责备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没有能够帮秦甜儿脱罪。

“甜儿杀死延平郡王的事罪证确凿,哪怕我想尽法子,也根本不可能替她摆脱这罪名,母亲你就不要为难我了!”秦思柔声道:“您先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和父亲商议。”

秦夫人哭哭啼啼地倚在婢女身上走了,许是伤心得狠了,脚步踉跄,身体发飘。秦老爷看着秦思,长叹一声道:“哎,我现在真是后悔。”

秦思望着他,神色莫名:“父亲在后悔什么?”

秦老爷咬牙切齿,重重一拳砸在红木桌上:“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似江小楼这等贱人,早该在你迎娶刘嫣之后便下手永除后患,也省得她到了今日还冤魂不散,时时刻刻萦绕在我们身边,如同怨鬼附躯!若非是她,你妹妹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没了啊!”

秦甜儿的死显然对他们夫妇造成了很大打击,一夜之间,秦老爷的两鬓白发陡生,显得极为苍老。

秦思看着自己的父亲,神色温和地道:“父亲你放心吧,妹妹不会白死,我总不会叫她一辈子这样猖狂。”

秦老爷满脸希望地看着他:“那你预备怎么办?”

秦思只是微微一笑:“我自有我的法子。”

就在此时,书房外面突然有人飞奔来报:“老爷,大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秦老爷一愣,旋即怒斥道:“什么不好了,把话说清楚!”

仆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湿透了衣衫:“奴才刚刚出去采买物品,谁知在茶楼听见人谈起一件事,外面的人说……”他说到这里,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却像是不敢往下说了。

秦思面上浮现起一丝冷凝:“说,把话说清楚!”

仆从定了定神,才勉强继续说道:“外面的人都说咱家小姐为了逃避追兵,悄悄躲进了下等瓦舍,沦为……那……”

秦老爷猛然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仆从整个人都跪伏在地,叩头不已。秦老爷立刻转头看着秦思,厉声道:“你是从哪里找到你妹妹的?”

秦思面色微微发白:“我千防万防,小心遮掩,没想到消息还是传了出去。父亲,甜儿是被奸人所害,卖到了下等瓦舍之中,在那里待了一个月,被糟蹋得不成人形……”

秦老爷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硬是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口中粗声粗气道:“冤孽,冤孽,真是冤孽啊!”

“还有……”仆从话还没有说完,欲言又止,只是这话似比刚才的话更难以启齿。

秦思不料还有后话,心头一颤,下意识道:“你继续说。”

仆从咬咬牙,大声道:“他们还说——有人亲眼瞧见公子杀了小姐,并把尸体送到安王府上去献媚,他们都说大义灭亲乃英雄所为,但若真的大公无私就该送去府衙,公子为了谄媚安王而杀死亲妹,这种行径与禽兽无异。”

秦思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他感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太阳穴发出刺刺的痛,头脑里像是打翻了一盘糨糊,昏昏沉沉,糊里糊涂,一时失去了思维能力。他用恶狠狠地眼光瞪着仆从,瓮声瓮气地道:“水,冷水!”

仆从立刻飞快地端来盛着水的铜脸盆,秦思把整张脸浸在水里,浸了好一会才用毛巾擦干,这时秦老爷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上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道:“他刚才说什么?”

秦思心里一震,猛然推开了自己的父亲。

头发花白的秦老爷被推得踉跄了两步,满脸皆是震惊:“刚才他说是你亲手杀了甜儿,这话可是真的?”

秦思已经恢复了镇定地情绪:“父亲,要平息安王的愤怒,我只能这样做。”

“可你明明可以把她抓回来交给官府,为什么还要亲自下此毒手?”

秦思面无表情地道:“抓她回来,只会透露更多的消息,只有她死了,这事情才能彻底了解,难道父亲想要看着甜儿被人推出菜市口斩首吗?”

如果秦甜儿被抓捕归案,那她会和其他犯人一样被推出去斩首。当然,杀夫是头等罪名,她必须被关在木车之中,手戴链条,披头散发,满街游行。到时候整个京城的人都会议论此事,事情一定闹得喧嚣尘上,秦家会变成天下人的笑柄。可秦甜儿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安王府只能就此罢手。比起在菜市口剥去衣裳,当众斩首,当然是这样死去更体面一些。

秦老爷看着秦思,心头却涌上了一丝寒意,道理他是明白了,可眼前的事实让他知道,秦思是一个极度冷酷无情的人,为了他自己的前途,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婢女已经备好了香茗,秦思坐下来缓和了一下情绪,太阳穴针刺似的疼痛已经消失了,头脑也清醒了许多,他思考了一会儿,把事情理出了一个头绪。目前他已经很清楚这消息到底是谁放出去的:第一,秦甜儿沦落瓦舍,江小楼一定早已知晓。第二,自己杀死秦甜儿的时候,江小楼根本看的清清楚楚,所以那些人才会知道这样隐秘的消息。可是江小楼为什么不当众揭穿他,如果她在瓦舍周围布下埋伏,让人当众瞧见秦思的所作所为,到时候他更没有办法避免万夫所指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