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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门女侯(2)

萧冠雪府中万紫千红,群芳无数,数不尽的明争暗斗、互相倾轧,江小楼还未承欢就已失宠。远在异乡的兄长江晚风终于得知真相,千里迢迢来赎回妹妹,却被紫衣侯命人赶出府去。江晚风不服,一状告到京兆府衙门,奈何他不过一介商人,怎能斗得过权势滔天的紫衣侯。八十个板子下去,硬生生送了他的性命,也让江小楼彻底失去了希望。

得知兄长死讯之时,江小楼正如奴婢跪在一群达官显贵中倒酒,因为难以压抑心头悲痛愤恨不小心倾倒了酒盏,险些被萧冠雪命人拖出去杖毙,裴宣不过无意瞧她一眼,萧冠雪便哈哈一笑将她送出了手。

裴宣带她回府,却认定她是萧冠雪演得一场苦肉计。全府上下将她视为间谍,处处监视、暗暗提防、动辄打骂,她过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几度面临死境。又过了一年,为迎嘉年公主入府,将军肃清府中无用女子,她自请离去,裴宣却毫不理会她的苦苦哀求,随手将她卖入国色天香楼。

一步一步,江小楼终于被这些男人逼着走到了绝境。

鸨母用尽一切手段逼迫,江小楼宁死不从,以至于被毒打得浑身是伤,半月后她高烧不退,最终被人一张破席裹了扔到乱葬岗。

人间如此冰冷,世人如此狠心,她从畏惧害怕到心如死灰,所有希望一起破灭。

江小楼闭上眼睛,任由洁白的雪花落在眼睫上,融成一道道泪痕……

父亲,大哥,我好想你们,小楼好想你们,好想去找你们。

可就这样死了,她不甘心。如果她死了,谁向那些刻薄寡恩、心狠手辣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依稀中,父亲的笑容浮现在她的眼前,那时候他拉着她的手:小楼,要心地善良,凡事忍耐,做个宜室宜家的好媳妇。

依稀中,大哥临行之前的模样历历在目,倔强的少年眼圈发红:小楼,哥哥要出远门,不能将你带在身边,但哥哥一定会来找你!到时候我们兄妹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亲人的叮嘱言犹在耳,她自问对得起所有人,可为何老天让她落到今日下场。

如果这样死去,如何面对惨死的大哥,如何面对失望的父亲,如何能面对自己任人糟蹋的人生?

恐惧到了极致,到最后反而就不再害怕。

黑暗中,江小楼掐住手掌命令自己:我还只有十七岁,不能死,无论如何不能死。

当雪花再一次落在她干渴到裂开的唇上,她瞪大眼睛盯着天空,漆黑的眼睛有一团光在燃烧,坚定犀利一直烧到她心深处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她不会死,也不能死,她要活下去,活得长长久久,活得健健康康,亲手向那些将她逼入绝境的人讨回公道。

老天爷,你既放我一条生路,就请你一并换掉我的心脏,给我一副铁石心肠,我会笑着看害我的人下地狱!

------题外话------

恶俗的名字是编辑起的,请大家不要客气地去砸她家窗户。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看完庶女有毒还没有变成汉尼拔的心地纯善的渣妹们,嗯,以上。

☆、第2章 夜半惊魂

天色还未亮,一辆马车走在大街上,马车的四角全都挂着牛角灯笼,红色的穗子垂挂下来,穗子下面各自吊着金铃铛,随着马车的行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足以彰显主人身份的不凡。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唯独马车两旁的灯笼照亮了一尺方圆。车夫有条不紊地驾驶着,马蹄的回声在这静谧的时间格外空旷。

马车拐入一条长街,忽然,马儿受惊一般发出一声长嘶,车夫连忙勒紧缰绳。

马车骤然一停,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的谢连城蓦地睁开眼睛,旁边的青衣侍从怀安连忙探出头去:“外面怎么回事?”

车夫跳下了马车前去查看,稍过片刻惊得面无人色地跑过来:“大少……外头……外头有一具女尸!”

怀安吃了一惊,赶紧挑了帘子一咕噜滚下马车去,顺着车夫那颤抖的指尖望过去,果真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孤零零地趴在雪地上。怀安跟着谢连城到处走南闯北,胆子到底大一些,忙不迭跑近了,却被那年轻女子的惨状惊得呆住。

这……这个鬼样子,还像是个人吗?!

“怀安,这女人是不是哪家跑出来的姬妾?怎么这个时辰在这里,要不要到处问问?”车夫试探着问道。

怀安被车夫这话气得小脸一红,瞬间炸毛:“你蠢啊,这事一看就蹊跷,这附近都是深宅大户,正经人家的姬妾又怎会死在街头?”

“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边两人正在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嗓音,暗夜里听来,声音缓缓的,清澈而沉稳。

车夫一听如蒙大赦,连忙道:“大少,您来瞧瞧!这个女人不知道死了没有!”

谢连城迈步过去,怀安看了一眼他垂在地上的大髦,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谢连城看了他一眼,道:“无妨。”径直向那女子走了过去。

怀安一拍脑袋,赶回马车,取了灯笼照过来,彻底看清那人的瞬间谢连城皱起眉头。

这女子全身从头到脚都是伤痕,一动不动仿佛早已成了雕塑,谢连城走近去,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可闻一片寂静中微弱的呼吸声,她的衣衫边缘还在不断往下滴答着血迹,染得洁白的大地血污不堪。

一路拼死从墓园爬出来,江小楼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眼看着真要就这样被白雪掩埋,突然听见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因为周围的环境是这样的安静,以至于那人的脚步声是如此的突出,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如此的轻微却如同鼓点打在她的心上。

有人来了!她的心脏在瞬间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那般不由自主。

勉力睁开双目,先是看到了一双纤尘不染的鞋子,随后她缓缓抬起眼睛。

年轻男子就站在了丈许之外的地方,那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人,黑色的大氅,领口滚了一圈白狐毛,他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头上束着碧绿的玉冠,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毛,眼睛长长的,鼻梁高挺,下巴方正却偏偏有一道美人弧,唯独嘴唇略显苍白失色。

在烛火的映衬下,他那如同羊脂玉一般莹润洁白的面孔微微泛出明灭的光影。

“救救我……我……救……”江小楼拼命地想要向他爬过去,可她的身躯仿佛已经冻僵了,一动也不能动。

这声音虚弱、无力,但却像锥子一样直锥进人心,是万千惨烈遭遇化作的请求,也是暗夜孤身被弃雪地的绝望,更是纤纤弱女被命运压迫的无力抗争,声音明明风一吹就散,可谢连城却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抑郁和悲愤。

她不想死,尽管浑身浴血,连个人形都看不出来,她还是不想死,那一刻的震撼让谢连城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

怀安虽然惊讶女尸居然还有气,却也皱眉:“少爷,咱们别管这个人了,现在这时辰出现在大街上的能有什么好女人,咱们何故平白管这等闲事,走吧走吧!”他焦躁不安地看了一眼天空又开始纷纷落下的大雪,心头十分担心。

车夫看着怀安,嗫嚅地嘟囔了一句:“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怀安恶狠狠地瞪圆了眼睛,呵斥道:“你懂什么!没看到这女人身上伤痕吗,说不准是从那等不干净的地方……”

他的话还未说完,却听见谢连城开了口:“怀安。”

怀安一震:“少爷。”

“送她去最近的药馆。”谢连城不再看那女子,只身上了马车。

怀安十分不满少爷的多管闲事,可他却不敢多言,少爷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只要打定了主意绝无更改的。

低头看了这女子一眼,怀安不满地撇嘴:“真是好命!”说完,他便招呼车夫,将那年轻女子一起抬着上了马车。瞬间一股带着铁锈味道的腥气顺着夜风扑到他的脸上,怀安几乎要呕吐出来,只不敢惊动马车里的主人,扶着她在马车外头陪车夫一起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