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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门女侯(230)

江小楼听她提起郦雪凝,眸光微微黯淡,却又很快牵起笑容道:“我们性情虽然不同,但遭遇却都一样悲苦,所以才能同病相怜。从前我所做的一切违背了雪凝的原则,她还是情愿陪在我的身边,不管我做什么都默默地支持我。可见不是只有性情相投才能做朋友,是不是?”

庆王妃陷入了沉默,的确,不管她如何提起江小楼与安王府的恩怨,郦雪凝都只有一句话:小楼是被逼的,不能怪她。庆王妃选择相信女儿,只要瑶雪郡主说好的,她一概都信,所以她思虑良久,只是温言道:“你放心,一切有我,断不会叫她太过为难你。”

江小楼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见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来势极猛。一个中年美妇快步走了进来,一身艳丽逼人的玫瑰红嵌金长裙,脖子上戴着赤金牡丹盘螭项圈,眉心一点金箔剪成的牡丹花钿熠熠闪光,更衬得肤如凝脂,艳若桃李。安王妃满脸皆是怒气,冷冷吩咐身后婢女道:“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婢女不敢承受安王妃的怒火,全都退到了廊下,远远地候着。

庆王妃见安王妃来势汹汹,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她的脾气温和,根本没有办法直面霸道凌厉的安王妃。尤其此刻对方是在盛怒之中,她既想维护江小楼,又不希望破坏了姐妹之间的情谊,正在考虑如何开口,就听见安王妃先声夺人道:“姐姐,你骗得我好苦!”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哪里骗你了?”庆王妃一时竟有些不敢面对那双喷火的美目。

“你若是没有骗我,又为什么要把这个人留在庆王府,难道你不知道她与我之间有化解不开的仇怨吗?”

江小楼见对方怒气勃发,却只是轻轻一笑,拎起茶盏,茶盖儿轻轻磕在沿上,寥寥茶香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庆王妃难掩内心紧张,恳切地看着对方道:“不要把话说得这样难听,延平郡王是我看着长大了,他的死……我心里也很难过——”

“姐姐,你不要再骗我了,你不但把她留在身边,还要收下她为义女。这么大的事情非但不与我吱一声,甚至还千方百计瞒着,且问你一句,可对得起我?!”安王妃美目横着江小楼,几乎要把她美丽的面孔盯出一个洞来。

庆王妃眼睛微微湿润,忍不住辩解道:“你知道,雪儿与江小姐是极好的朋友。”

“是又如何?!凤凰终究是凤凰,草鸡永远是草鸡,即便偶尔同栖一根树干,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去,你非要把这只草鸡领到凤凰堆里来,岂不是贻笑大方?”安王妃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字字句句如刀一般锋利,丝毫不给庆王妃留颜面,可见她已怒到了极点。

又一次听到这套理论,根本换汤不换药。出身在这些权贵眼中赛过一切,江小楼放下茶盏,语气和缓:“安王妃不必动怒,这件事情和庆王妃没有什么关系,是我求她让我留在王府。”

“江小楼,你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上次那回事不要以为就这么算了,你傍了一棵大树又怎样,杨阁老不可能护你一辈子!他老了,再过一两年必定离开京城回乡养老,到时候你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江小楼笑容和悦,说话慢条斯理、礼貌周全:“死,我并不畏惧,唯一畏惧的是不能了结心愿。来到庆王府,我只有一个目的,为瑶雪郡主找出杀害她的真正凶手。”

安王妃面色微微一变,眯起眼睛,满是狐疑地盯着江小楼:“什么凶手,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庆王妃主动开口:“不,她不是危言耸听!我的雪儿的确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我才请江小姐来协助我找出这幕后的凶手。”

“姐姐,这江小楼舌灿莲花,狡猾多端,她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攀附权贵、谋取私利,你怎么能相信她?!什么不明不白,难道王府郡主还能有人暗害!”安王妃气急败坏,难忍暴怒情绪。

江小楼轻轻一叹,素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安王妃对我早有成见,这也是人之常情。然而郡王一事,全是秦甜儿所为,我除了逃婚以外,与延平郡王之死并没有直接的关联,王妃迁怒于我,不觉得过于牵强吗?”

安王妃握紧了拳头,尖细的黛眉牢牢蹙起:“你还敢说,若不是你把秦甜儿那祸水领进安王府,我的儿子还好端端活着!”

江小楼不疾不徐:“最后同意她进门之事,是我拿着匕首威逼王妃么?”

“你——”不错,真正点头让秦甜儿进门的人是安王,而非江小楼。安王妃气得噎了一下,把要出口的几个字硬生生给咽了回去,目光中狠厉之色一闪即逝,字句皆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好、好、好,你可真是长了一条伶俐的舌头!”

“王妃对我怨恨已深,我无从解释,也不能辩解,若王妃今日打定主意逐我出府——”

庆王妃心里一慌,急忙道:“不许走!”

安王妃转头怒视庆王妃:“姐姐,你这是打定主意与我为敌,拼了命也要收留这个小贱人?”

庆王妃难得定了心神,脸色如霜地道:“妹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护着你、忍着你、让着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没有自己的主见,要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与你又有何干!这是庆王府,不是你安王的家宅,不需事事都要经过你的同意!”

安王妃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在她的印象里,庆王妃向来是一个温和甚至有些懦弱的人,受到了欺辱也不过就是默默忍受,就连怨言都是极少。可今天看她这模样,简直就像是吃了枪药一般,火星四溅。她下意识地看向江小楼,声色俱厉:“你到底给我姐姐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件事与她无关,”庆王妃挺直了腰脊,一字字地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留下江小楼,哪怕你就此与我不再来往也是一样!”

江小楼看着坚定的庆王妃,微微垂眸,叹了口气。

“你——”安王妃脸色骤变,万万想不到庆王妃居然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一时僵在原地,发作不是,赔笑不是,心里其实也有些后悔。不错,要不要收留江小楼,这是庆王妃的家务事,她这样气势汹汹跑上门来,不过是仗着多年姐妹的感情。可若真为庆王妃着想,就应当体谅她刚刚失去女儿的痛苦。将心比心,延平郡王死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愤慨,如果瑶雪郡主真是死得不明不白,事情就得另当别论。

江小楼听到这里突然起身,面容沉静如水地向着安王妃道:“王妃,不如你我来做一个约定如何?”

安王妃脸色更阴沉了几分:“什么约定?”

江小楼唇畔并无一丝笑意,眼底极是认真:“等我查出雪凝究竟是谁人所杀并且报仇之后,你我之间再做个了断也不迟!”

安王妃审视着她,江小楼一双眼睛漆黑,皮肤雪白,言谈出众,气质卓绝,看起来就是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美人,她左思右想,心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涌上来,不自觉地问道:“何以为凭?”

江小楼举起手掌,神色坚定:“我们击掌为誓。”气氛一时凝滞,她的手掌透明白皙,神色无比郑重,像是在完成一项极为重要的仪式。

安王妃心中瞬间闪过数道念头,最终只是看了一眼满脸不安的庆王妃,深吸一口气:“好,等这事情过了,我再与你算总帐!”说着她伸出手,快速与江小楼连击三下,声音清脆、短促,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幻觉。随后她便又收回手,转身看着庆王妃道:“现在你可以把整件事情都告诉我了。”

庆王妃定了定神,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安王妃听完大为惊讶,看向江小楼道:“你确定瑶雪郡主死的时候受过折磨?”

江小楼道:“浑身是伤不说,头部还被钉入一根铁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