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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门女侯(234)

江小楼一愣,眼里惊诧之色一闪而过,却转瞬定了神,只淡笑道:“不要胡说,我很好。”

谢连城轻轻弯起嘴角,脸上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若你很好,便不会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她去世之后,你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掉过吧。一个不会哭的人,没法宣泄内心的痛苦,只会越加愤怒和绝望。”

江小楼怔住,立刻瞪向楚汉,楚汉连忙一缩脖子:“小姐,您可别这么看着我,我什么都没对公子说!”

谢连城语气轻缓道:“不要怪他,这事跟他没有关系。”

她垂眸,心中对他的关怀并非无动于衷,最终只是微笑道:“铺子暂且拜托给你,我会尽快处理完庆王府的事,不会劳烦你很久的。”

霞光稀疏,光束透过道路两旁的树影,轻轻拂过她的面上,她的眼底有水光,却无一丝泪意。长久以来,她拼尽全力去对付自己的敌人,忽略了对好友的照顾和关怀,如果她能好好倾听雪凝的心声,事情可不可以重头再来?

他眸子定定地望着她,眼底明亮:“记住,不是你的错……”

她怔了一下,旋即低头,逐渐昏暗的天色掩住了她有些颤抖的眼睫,也将她的真心全部掩埋。他只听见她声音淡漠地道:“多谢你的关心,我该走了。”

谢连城闻言,呼吸窒了一下,才道:“保重。”

他的声音沉稳好听,一路望进他瞳底,只见到烟波深深,眸光温柔,她心头蓦地一颤,下意识地放下了帘子,隔绝了他的目光。

他目送着马车离去,却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怀安轻咳一声,他才醒过神来,道:“你做什么?”

怀安笑嘻嘻地道:“公子这么喜欢江小姐,为什么不把她留在谢家呢?”

谢连城唇角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世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要走的路,如果你真心关怀一个人,就不应当总是在她前面拦着。与其做她的拦路虎,不如想方设法成为扶云梯,你明白吗?”

怀安当然不明白,也根本无法理解谢连城的想法,只是傻站着,满脸懵懂。

江小楼回府,正巧碰见太子的车驾从庆王府门前离开。她远远地看着,神色若有所思。小蝶略感惊诧,问道:“小姐,您在想什么?”

江小楼收回目光,神色如常:“不,没什么。”

马车里的太子放下帘子,台阶上的素服美人便也消失了,他漫不经心地问身边随从道:“庆王妃身边的义女——是叫江小楼吧?”

“是,太子好记性。”

太子细细思索起来,江小楼这个名字倒很是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随从低声提醒道:“太子爷您忘了,当初秦大人曾经说过他与江家有旧怨,江小楼便是他的仇人,想来秦大人的死……恐怕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外人不知道秦思到底在哪里,只知道他失踪了,便只能做死亡论处。

太子闻言,不自觉地想起那双明媚的眼睛,清澈如水的目光,以及脸上一副春风般的笑容。

“当初把那些事情揭出来,除了杨阁老的功劳外,这江小楼亦是功不可没?”

随从立刻回答:“是,太子。”

太子点头,闭目靠坐在团花引枕上,那张美丽的面孔越发清晰。

真没想到,短短数日间江小楼竟然能攀附上庆王府,而庆王妃竟然也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收她作义女,这一点足以证明她有独特之处。

刚刚她明明是向他望过来,毫不掩饰的。

寻常女子瞧见他不是羞涩就是畏惧,她倒是胆大如斯。

即便是惊鸿一瞥,他也清清楚楚瞧见对方眼底的审视。

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权势、富贵,亦或是……

回到太子府,刚过大门,一身素白衣裙的谢瑜轻盈地走过来,面上含着柔情似水的笑意:“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将她扶起来,满脸怜*地道:“瑜儿今天怎么在这里等着我?”

谢瑜只是笑道:“听说太子出去了,我便一直在这里守着,希望能够早点见到太子。”

“喔,这么想我?”太子表现出极大的欣慰。

谢瑜只是含羞带怯地一笑,直到把太子迎入自己房中,才吐气如兰地道:“我亲手为太子殿下缝制了一条腰带,您瞧瞧。”

整条腰带用辟邪的金线绣出翩然欲飞的云纹,带钩是通体碧绿的龙形翡翠,饰以荧光发亮的白珠点缀,比宫中绣娘的作品都更精细百倍。

太子端详一阵,不由赞道:“果然是好针脚,又很细心,做得很漂亮,替我带上吧。”他主动解下自己原先的腰带,换上了谢瑜这一条,低头瞧瞧,嘴角笑意更深,“这绣活儿做得很好,可是名家教导?”

谢瑜脸上仿佛多了几分欢喜,羞红了面孔:“殿下说的不错,幼年时候也是请了名师教导过,只可惜这两年有些生疏了……”

太子对这份亲手制作的礼物大为满意,一时并未注意到她的回答。谢瑜眸子里暗光流转,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太子殿下,今日可是进宫去了?”

太子摇头,漫不经心地回答:“不,我是去庆王府上。”

谢瑜的呼吸轻轻顿了一下,等到太子望她,却又轻轻笑了:“喔,原来是庆王的府上。”

见她低头沉思,似有难言之语,太子心头一动:“怎么,庆王府有什么古怪?”

谢瑜眼眸幽深,贝齿轻轻咬住唇瓣,不多时竟见一片青白,道:“不敢,我只是听说庆王妃收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做义女——”

“这话倒是不错,庆王还跟我抱怨说王妃半点也不顾忌他的颜面,竟从外面弄来一个商门之女,实在是丢脸。”太子轻巧的目光在谢瑜的面上划过,不经意又想起那张妩媚风流的面孔,轻轻笑了,“我倒是觉得那姑娘生得美丽,规矩又好,倒丝毫也不逊色于侯门之女。”

听太子如此赞叹,谢瑜一时沉默。

太子捧起茶盏正欲入口,却察觉对方异常沉默,不由道:“你怎么了?”

谢瑜一身素白的衣裙,漆黑的发丝轻轻垂落,发间未有一丝珠宝点缀,但天生丽质,美丽绝俗,又怎需要那些俗气物什来点缀?此刻,她的眸底闪过一抹痛色,珠泪滚滚而下,瞬息之间竟已哽咽。

太子一时怔住,立刻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谢瑜眼圈通红,眼睛里越来越多地涌出泪水:“我曾经与殿下说过,当初是被如何赶出谢家的,殿下还记得吗?”

太子脸上闪过一抹异色,道:“你说过是有人故意陷害你,才使得你被迫离开谢府。”谢瑜不是傻子,早已将事情向太子和盘托出,只是隐没了不少真相,只挑选有利于自己的申诉。

谢瑜乌发如云,粉面发白,楚楚可怜到了极点。在太子的注视下,她袖中的手慢慢地握紧了,浓密的睫毛扬起,声音无比哀恸:“我原是谢府养女,感念父亲恩德,对他也十分敬重,一家人和和睦睦。可是突然有一日谢家来了江小楼,她是父亲的故交之女,仗着这一层身份在府里兴风作浪,甚至与人串通诬陷我在父亲的书房里下毒……殿下您想想看,我有什么理由要害自己的父亲,不过是因为撞破她和大哥的私情,她便用这样可怕的手段来对付我……似她这等面热心冷的女子,实在是叫人不寒而栗啊!”

太子愕然地望着她,完全失语。

庆王府

朝云掀开帘子,小心翼翼地道:“王妃,老王妃刚才差人来,说要请小竹姑娘回去——”

庆王妃手中的茶盏一顿,瞬间看向了江小楼。

江小楼白玉般的面孔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去回禀老王妃,就说小竹这两日因为过度忙碌,一时病倒了,怕把病气过给了她,所以王妃好意请她留下来……歇息两天。”

朝云一愣,见庆王妃冲她微微点头,这才应了一声:“是。”然后她悄悄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