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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门女侯(266)

庆王妃一时愕然。

不能亲眼瞧着那痛快的场景,江小楼却是颇为遗憾,口中悠然道:“老王妃不过是在小惩大诫,她若是吃,还有一条活路,若是不吃,只怕下回就不是吃粽子,而是吃砒霜了。”

朝云连连点头,满脸佩服:“王爷知晓了,立刻赶去求情,于是老王妃松了口,说吃到十个了就容许她休息一会儿,明天再接着吃,但必须把五十个全部吃完。奴婢瞧着这么多粽子,好歹得足足吃上半个月,怕不是把肚皮都撑破了。”

庆王妃难得笑了起来,这笑容无比畅快:“该!像她这样的人就应当这么活活受着!”

江小楼淡淡地道:“老王妃此举,一则是警告顺夫人不要生出别的心思,二则也是做给庆王看的。”

“此话怎讲?”庆王妃微微蹙起眉,一时有些不解。

江小楼眸子里有细密的火光,声音却是不疾不徐:“老王妃已经说过要严加惩治,王爷却还跑去与她见面留宿,所以老王妃不高兴了,老太太么……总是要人捧着、哄着,万不能得罪的。”

“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呢?”

江小楼神情淡然,轻描淡写:“釜底抽薪。”语毕,她向小蝶道,“人都准备好了么?”

“是,小姐。”

香初阁

赫连笑来看望顺夫人,却被门口婢女拦住了,赫连笑眯了眯眼,眉宇间并无一丝恼怒:“这是什么意思?”

婢女看着对方白生生的面孔,心下忐忑道:“对不住了郡主,王爷有令,在顺夫人幽禁期间,任何人都不得轻易入内。”

赫连笑微微停住脚步,唇畔的笑慢慢淡去:“这任何人——也包括我在内?”

那声音极为清浅,却很是威严,婢女不敢言语。赫连笑马上便要嫁给三皇子,在家中地位自是超然,寻常人当然不敢与她争辩。一晃神间,赫连笑的金色裙摆轻轻一闪,人已经进了屋。

婢女心头一震,明明伸出了手,却终究没敢真的阻拦。

赫连笑来到内室,一眼瞧见顺夫人脸色苍白地躺在紫檀木大床上,因为精神不济,她整个人半倚在引枕之上,一旁的婢女在轻轻替她拍着背,而另一人则拿着痰盂候着,她抚着胸口,不停地干呕着,整个屋子弥漫起一股酸腐的味道。

赫连笑下意识地用袖轻轻掩了,却又紧上前两步,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顺夫人听见声音猛然抬头,惊愕下顿时急了:“你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赫连笑并未回答,反而低声轻斥那两名婢女:“你们是怎么照顾主子的,竟把人照顾成这个模样!”

两名婢女连忙跪倒在地,头都不敢抬起。

顺夫人勉强压下心头那糯米翻搅的恶心感觉,才道:“不过是吃粽子留下的后遗症,不碍事的。”

“娘,您也是,让你吃就真的吃么——”赫连笑瞳仁瞬间紧缩,满脸不敢置信。

顺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把身边的两个婢女挥退,才勉强靠在枕头上,低声道:“你是知道的,那老太婆最要面子,这回我一时不慎上了人家的当,踩了她的脸,她便想方设法叫我也跟着难看一回,吃些苦头罢了,不会真的要我性命。她虽然早已不管事了,却害怕王妃一人独大,留着我正好与王妃分庭抗礼,我们两人互相争斗,斗得越厉害,对她越会恭敬巴结。她表面上不偏不倚,哼……”说到这里,她冷笑了一声,露出一种很复杂的表情。

赫连笑微蹙起眉,面上终究不放心:“可这么多粽子吃下去,总是伤身体。”

顺夫人脸色虽然苍白,精神倒还好,她把引枕扶正了些,斜斜地靠了上去,眼见赫连笑一色极鲜艳的金色裙子,上面绣着浅浅勾丝花瓣,一眼可见绣工的不俗,整个人显得格外华贵,唇畔的笑不由亦渐渐加深:“不妨事的,你那两个哥哥都还好吧?”

赫连笑眸子隐隐如水,语气平缓下来:“大哥昨日才来信询问娘身体是否安好,至于二哥,最近这段时日都忙着外头的事,托我带话让娘安心。大嫂和我一样忧心忡忡,至于二嫂嘛,那是个没心没肺的,从来也跟咱们不在一条船上。”

顺夫人不觉点头,声音很是凝重:“原本以为左大学士的女儿多少还能帮助你二哥,谁想只是个醋坛子,不过是受了点冷遇,竟然就和你二哥闹成这样。男人嘛,三妻四妾又算得了什么,她真是个蠢女人,蠢到家了。”说到这里,她不自觉又问道:“最近这两日,王妃那儿有什么动静?”

赫连笑脸上笑容没了,压低声音道:“王妃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照常衣食住行,只是与那江小楼寸步不离。现在江小楼就是王妃的军师,这丫头可鬼得很,我试探了两三回都问不出她的底细,派出去查的人也是徒劳无功。”

顺夫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沉默,终究阴沉道:“从前我也想不到这丫头竟然这样麻烦,早该趁她羽翼未丰下手除去,也好过现在畏首畏尾不能轻举妄动。”

赫连笑眼眸闪了闪,眉头微微皱起:“要不要我……”

“不,你别插手。再过三个月就是你的婚期,到时候你就是堂堂正正的三皇子妃,连我也要跟着你沾光,到时候王爷自然会放我出去。不止如此,他定会借机恢复我的位份……”

这话的确不错,三皇子妃的亲生母亲怎能只是王爷身边一个夫人?依庆王对她的宠*,定然会借此机会让她重新登上侧妃之位。

见她那么肯定,赫连笑面上露出犹豫之色:“我怕王妃会从中作梗,而且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

赫连笑深吸口气,愣是没有往下说。顺夫人觉察出异样,立刻吩咐道:“笑儿,快把话说清楚。”

赫连笑黛眉皱得越发紧了,一双水眸亦是格外忐忑:“父亲新得了一个美人,名字叫翩翩。”

顺夫人闻言却是心头一松,发出一声嗤笑:“这些年来你父亲身边的女子来来去去还少吗,又有什么要紧?”

“娘,这次这个可大不一样。”赫连笑今天来的最主要目的便是告诉顺夫人这个消息,见她完全不上心,不由自主带了焦虑。

“哦,哪里不同?”

赫连笑沉思片刻,这才幽幽形容道:“这女子是父亲的门客送来,不但能歌善舞而且通晓诗词歌赋,天生妖娆媚俗,是个人间尤物。”

顺夫人面上起了些许警惕,道:“若果真如此,还真要对这个翩翩多加注意。不过老王妃素来不喜欢这等野艳的女子,她又有什么反应?”

赫连笑异常清晰地说:“这女子虽然妖娆万分,对老王妃却很是恭敬,又低声下气与其他人交好,松驰了别人对她的敌意。不止如此,昨日我去老王妃处请安,竟然瞧见她在扮观音——”

“你说什么,扮观音?”

“是啊。”赫连笑凝神回想,当时翩翩头带花冠,发丝垂肩,目光带笑,右手捻着一串佛珠,左手握着右腕交叉于腹前,身段窈窕端庄,神情悠然自若,正如同画像上走下来的美人,实在是美不胜收,“老王妃说她——是媚态观音呢!”

老王妃眼光极高,能获此评价定然非同一般。顺夫人觉得自己像是冻结起来,瞬间倒抽一口冷气:“这样的女子究竟是从何处寻来?”

赫连笑早已调查过:“父亲说她原先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因为家道中落便来京城寻亲,结果亲人全都不在了,她才托了人想要寻个妥贴的人家投靠终身。”

顺夫人不觉冷笑:“她进府多久了?”

赫连笑沉吟道:“只有七八日。”

“不过七八天就能把王爷哄得团团转,绝对是个厉害人物。”顺夫人心头浮现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赫连笑轻轻叹息一声,父亲虽然宠*顺夫人,可他对着同一个女人这么多年,心中也总有厌倦的时候,这些年来偶尔也会在其他侍妾房中过夜。从前顺夫人从来不会放在心里,因为谁都动摇不了她的位置。然而赫连笑却觉得这次与往常都不同,庆王对那女子极为迷恋,这几日从未再踏入过此处,更不曾有半句安心的话留给顺夫人。她不由道:“娘,还是早些想法子出去要紧,若是情形再这样下去,只怕父亲连您是谁都会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