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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门女侯(319)

不知为何,当他远远瞧见江小楼和醇亲王并肩而立,心头便隐隐浮现一丝莫名的情绪,再眼见江小楼竟然没事人一般,压根就不曾注意到自己,慌乱便猝然涌上心头,话中难掩嘲讽之意。

独孤连城神色自若,笑语寒喧:“由乞丐变成宦奴,感觉又如何?”

顾流年脸色瞬间变了,独孤连城看起来文质彬彬,没想到居然如此毒舌,往日里他竟小看了对方!是啊,明明是前太子余孽,居然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活到成年,往日里太子不知使了多少阴招,他却依旧活蹦乱跳的,还有余力帮助江小楼……光是这份心智就非常人可及。好一会儿,他才发出声音,字字句句却是从齿缝里迸出一般:“醇亲王果然好口才,佩服,佩服!”

“过奖,顾公子才是当时俊杰。”独孤连城面上蕴着淡淡的笑意。

顾流年目中慢慢升起一丝寒意,似提醒似警告,语气阴晴不定:“醇亲王,如今太子殿下视你为眼中钉,预将你先除之而后快。与一国储君为敌实在是大大不智,你应当知道自身的实力,不该以卵击石。最重要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你若真心关怀明月郡主,离她远一些不是更好?”

江小楼望向顾流年,一时莫名其妙。顾流年为何突然关心起自己的安危,她虽然帮助过他,可那不过是小恩小惠,似他这等狡诈阴险的枭雄,一心只想着往上爬,这点恩惠又怎么会萦绕于心?顾流年如今已经彻底取代了权督公,成为皇帝的亲信,专司负责整个京城的守备。皇帝给予他监督朝廷官员的特权,甚至连太子都在他的监视范围之内,所以他的权势极大,就连太子和三皇子都在竭力地拉拢他,他为何总是盯着对他毫无用处的自己,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独孤连城眼神微微一闪,早已看出了顾流年的心思,面上不动声色道:“顾公子,你结仇太多,敌人无数,说这话不会脸红么?”

顾流年愕然,素来奸猾的他反倒被温文儒雅的独孤连城逼到了死角,一时冷笑一声正待反驳,却突然听见江小楼声音淡漠地道:“如今月光正好,二位既然有此雅兴,不妨就站在这里慢慢谈,小楼先告辞了。”

眼见着小蝶替江小楼披上大髦,对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顾流年本还有话要说,却终究忍住了,没有当场叫住她,独孤连城却轻笑起来:“喜欢一个女孩子,未必就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摒弃其他人的接近。”

“你说什么?”顾流年猛然转过头来,用一种极阴冷的目光看着独孤连城。在江小楼面前,他的神情还是温和的、嬉笑的,甚至是示弱的,可当对方离去,他眼底的血腥之气慢慢浮了上来,渐渐带了一丝隐隐的杀机。

独孤连城并未因他面上狰狞神情而有丝毫怯懦,只是神情平淡地道:“小楼的个性你应当很清楚,她不喜欢别人勉强她,更不喜欢别人欺骗她。若要追求,你尚不够格。”

“独孤连城!”顾流年突然在身后叫了一句,可是醇亲王却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宫门口,顾流年站在原地迟迟未动,他的幕僚前来寻他,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底似乎隐隐有血光跃动,不由心头一跳:“公子,您怎么了?”

“独孤连城,他日必成我心腹大患!”顾流年的声音很慢,语气很平缓,神情却极为认真。

“这……不会吧!”

哼,不会?!这男人看起来性情温和,恬淡如水,可仔细一想,他的身世异于常人,各方势力警惕觊觎,表面看生活在富贵繁花乡,实则根本就是虎窝狼侧,危机四伏。从前顾流年也为对方的平静外表所欺骗,当真以为他是个淡漠无趣的人,可现在细细想来,光是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把一切人等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手段,就让人觉得赫然心惊。

“公子,你可能是多虑了,独孤连城没有野心,寻常也不参与政务。”

“不,绝非我多虑!”顾流年目光深沉,斩钉截铁地道,“从头到尾他的面上没有半点动容,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这样平静如水、淡漠从容?能够做到这一点,是何等的忍功和心机,明明图谋甚大,却在所有人面前作出一派温文儒雅的君子之风,这种人不可怕吗?”

------题外话------

有娃怀疑证人是吴子都,他是不会出来的,因为此君有把柄在江小楼的手上……而且为了指证江小楼,弄不好惹一身骚,对于他这样的世家子弟来说是赔本买卖……

☆、第119章 歹毒心思

宫门外,江小楼刚踩着脚踏上了马车,却听见庆王妃轻笑一声,不由惊讶地抬眼看着对方:“母亲为何笑得如此开心?”

庆王妃正襟危坐,神色反倒平静如水:“原以为今晚是个惊魂夜,却不料还有人来献殷勤,果然女儿生得漂亮就是有好处啊——”

小蝶扑哧一声笑起来,江小楼轻轻横了她一眼,小蝶连忙用袖子遮住乌溜溜的眼珠子,却依旧难掩嘴角笑意。

“母亲素来是个端正的人,怎么也拿我寻开心。”江小楼微笑起来。

“那就不说笑,咱们说正经事。”庆王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却是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回去以后我绝不会放过赫连胜那个逆子,定要为你出这口恶气。”

江小楼轻轻摇了摇头,道:“安华郡王年少多才,仕途得意,若无此事发生,他不但前途无忧,更有繁花似锦的富贵等着。可惜经此一事,他已被褫夺郡王封号成为寻常百姓。对他来说,这可比杀了他还要痛苦。母亲,您无需理会这等小人,只要继续打理好王府,做好你的王妃即可。”

经过这么多事,庆王妃对庆王早已不报希望,她只把王妃之位当成一项责任,尽职尽责地打理好王府内务,平日里赏赏花、听听戏、串串门,不动声色却把管事大权牢牢握在手中,谁也不能耐她如何。江小楼说得对,她有显赫的家世,又有皇后撑腰,给庆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随便废了她。从前她总是被顺夫人撩拨得乱了手脚,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中了人家的奸计。她左思右想,终究点了点头:“好,一切我都听你的。”

马车已经驶离皇宫,却突然听见一阵风驰电掣的马蹄声从后赶上,江小楼轻轻掀起车帘,却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飞驰而过。

惊鸿一瞥间,裴宣似是注意到马车里的人,他居高临下地投来了一瞥,恰好与江小楼对个正着。

江小楼眸光平静,神色淡漠,眼睁睁看那匹马走得远了。

庆王妃只听见凌乱的马蹄声,面上不由讶异:“小楼,你在看什么?”

江小楼只是轻轻地放下车帘,微微一笑:“在看裴将军的英姿。”

庆王妃却是蹙起眉头:“他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莽夫,又有什么好看的。小楼,母亲可得提醒你,独孤连城和顾流年也就罢了,千万不可选中裴宣。嘉年公主性子温柔,为人和气,虽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倒也得了娘娘的喜爱,出嫁前她身体康健,绝无什么怯弱的病症,偏巧嫁给裴宣后却成了病秧子,极少出来走动不说,怀孕生子这样的大事都不曾禀报娘娘……”

江小楼闻言不觉侧目:“母亲是觉得公主死因可疑?”

庆王妃掀开帘子打量了一下窗外,浓浓夜色遮掩下,所有的一切街道景物都是影影幢幢、看不真切,她转头望着江小楼,神色间多了三分警惕:“关于公主的死,我是知道一些的,可这些话从未与任何人说过,就连皇后娘娘也不曾。嘉年公主嫁过去以后一直受到冷遇,裴宣在外人面前对她很是敬重,其实背地里不过把她当成摆设,她本就是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的人,不敢向皇后娘娘申诉,便只好把日子过得槁木死灰一般。只说自己过度思念皇后娘娘,请求允许她回宫居住。你想想,世上哪里有嫁出去的公主还回宫住着的道理?娘娘自然不允,日子久了,她实在难以忍受下去,便悄悄派人给我递条子,求我替她说情。我便曾趁着裴宣出征在外的时候前去探望,可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说话已经颠三倒四,头脑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神情很是恍惚,一如木头人一般任人摆布,语言行动皆不能自控。我以为她只是生了病……六个月后,听说她突然难产死了,我觉着奇怪却也不敢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