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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门女侯(369)

皇帝闻言,淡淡一笑道:“此等微末伎俩,且看朕去拆穿他!”

独孤克望着皇帝的背影,立刻吩咐道:“还不上去拨开人潮,保护好主子!”

皇帝走到了道人面前,道人朝着他微微一笑道:“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足下不过是个算命的人,只管算就是了,何必管我是谁,我说个日子,先生仔细算算这是什么命,鸿禧十年,六月十二,辰时。”

伍淳风推算片刻,半眯起眼睛:“这个八字火土皆旺,命格奇特,请教是男命还是女命?”

“如果是女命,该当如何?”

“如果是女命,将是自小出身富贵之家,嫁于朱门侯府,可惜命格太重,插足无根,命中注定无人压得住,故其父兄夫子皆难得善终,独留下她一人撑起大局,实在是苦命、苦命啊。”

“若是男命呢?”

“这——我姑妄言之,先生姑妄听之,如果这命格是男人,则天生是当皇帝的命。”伍淳风脸上只见恭敬,不见畏惧,笑容已是十分莫测。

皇帝眉头微微一动:“为何?”

远处的金玉满堂楼上,江小楼从窗子向下望去,轻轻道:“你瞧——”

独孤连城轻轻一笑,恰巧走到她的身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这局可是有些冒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陛下人到中年,越发喜欢这些求仙问道,投其所好才能抓住他的弱点啊。”江小楼微笑着回答。

在阳光的照射下,她神情专注,侧脸的线条温柔美丽,毫无瑕疵,令人不由自主心头一动。

冷静睿智的江小楼固然美丽,可算计人的时候,她的眼睛总是格外晶亮。

让他永远觉得,世上只有她最好看。

眼眸中的灼热与温柔最终却只是化为笑意,独孤连城慢慢移开了目光,语气却极为平静:“是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街上的伍淳风已经笑道:“这个八字火土旺,在命理上,一生临危有解,遇难呈祥,所以面对不少严峻考验,均能够从容应对,最后取得胜利。若生于寻常人家,必定揭竿而起,拥兵百万,成为一方霸主。若生于王侯之家,在三十之前并不走运,被虎星压着,三十岁之后走的是金水木的大运,必定开疆辟土,富民强国,成就千古伟业。”

皇帝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满面皆是震慑。

独孤克唇畔带起一丝微笑,常人都以为当今陛下寿辰是六月初十,事实上他的真正生辰乃是六月十二,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肯诚实告知天下,可见皇帝疑心病有多重。但正是因为如此,伍淳风的这一卦才算把握住了皇帝的脉门。

看到对方震慑的目光,伍淳风径直起身,连摊子也不要了,扬长而去。

皇帝心头一沉,立刻吩咐左右道:“快,跟上他!”

一行人跟到没人的巷子口,却见伍淳风正在等着他们,面上带着笑意,向皇帝拜倒:“见过陛下。”

皇帝连连点头,道:“先生真是神人。”

伍淳风心头在打鼓,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天子亲自到访,是找贫道推算吉凶吗?”

皇帝郑重点头:“正有此意。”

伍淳风听了,面上露出一丝迟疑道:“帝王之命皆是天上星宿,只恐泄露天机。”

“先生既然本领非凡,一定能够推算,请直言无妨。”

伍淳风微微合目,若有所思,良久方长叹一声:“贫道与陛下此番相遇,也是天意,姑且一试吧。只是有言在先,贫道乃是方外之人,走的是江湖之道,说话很直,请陛下多多包涵。”

“先生只管说明就是,朕绝不见怪。”

“如此,就请陛下先写个字,测测看吧。”

皇帝皱眉思忖片刻,以树枝为笔,在墙上写了一个杀字。伍淳风面上微微一变,拱手作揖道:“陛下,贫道实在不敢多言,请恕罪。”说完他便快步就要走,皇帝连忙道:“先生留步,到底是测到了什么,为何不敢明言?”

伍淳风终于吐露道:“陛下,此字为大凶之兆,暗指西南方向的兵祸,若是处置不好,只怕有血光之灾,生灵涂炭啊。”

大周西南边境生活着百越一族,百越人十分骁勇善战,尤其喜欢侵扰劫掠。大周国力强盛,他们便定期上供朝拜,可是稍有疏忽又会起兵作乱,多年来大周数次派兵攻防,偏偏这百越人打打不尽,杀又杀不得,只能在凉州陈兵十五万,随时应对百越突变。就在两天前,皇帝接到西南急报,只说百越又有调兵之迹象,此刻听到这里,便回答:“西南的确有异动,但朕自会安排勇将出征,不日将平定战乱,先生不必着急。”

伍淳风连连摇头道:“陛下之决,危也、危也!”他话未说完,已经喟然长叹一声,“贫道已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陛下即便再勉强,我也断然不敢多言了,告辞!”不等皇帝再次挽留,他便快步消失在人群里。

皇帝觉得心神不宁,问独孤克道:“你觉得那老道士说的话究竟是何意思?”

独孤克却是摇了摇头,满面困惑不解:“请恕儿臣愚钝,实在不理解那位道长之意。父皇,他说不定就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一时碰巧而已,您何必放在心上,”

皇帝面上露出几分犹豫:“可是朕觉得……他话中似乎意有所指啊。”

三皇子独孤克看了皇帝一眼:“那儿臣这就去打听他姓甚名谁,住在何处。”

“去,立刻就去!”

两日后,百越首领屠战果真召集数万百越民众反叛大周,战报一封接着一封,凉州岌岌可危。皇帝闻听这个消息,顿时大怒,急令朝臣火速商议对策,推举治敌之将。太子和朝臣们上奏推选裴宣,皇帝却将折子留中不发,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密室之内,独孤克忍不住困惑道:“你让我故意讨好裴宣,替他出主意,又暗中资助百越首领粮草物资,令他们起兵反叛,好让陛下恩准裴宣出战,这分明是在帮助他啊。”

独孤连城笑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殿下既然要除掉裴宣,首要必须获取他的信任。他最想要的便是回去凉州,殿下提供了这样的大好机会,他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而且,殿下一直想方设法拉拢他,你的话,他会信的。”

江小楼只是静默不语,她很想看看,独孤连城会如何除掉裴宣。

“那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独孤连城道:“请殿下去找陛下,举荐裴宣。”

独孤克眼皮一跳,登时变色:“你疯了不成?那裴宣早已和太子勾结,我怎么可以把这立功的大好机会让给他?”

独孤连城神色淡漠:“殿下,主意我出了,端看你用与不用。”

独孤克看着他,心里是有些矛盾的,他想相信醇亲王,可又觉得此举过于冒险,万一放了裴宣出去,那十五万大兵尽落太子之手,他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空忙一场。但对方言之凿凿,目前又坐在同一条船上,他只好道:“好,我且信你一回。”

江小楼不觉点头:“太子殿下已经向皇帝进言请求让裴宣出征,可惜却被陛下阻了,如果三殿下再去,陛下会同意的。裴宣正是处在焦虑的时候,殿下恰到好处的帮他一把,他会感激你的。”

当天晚上,三皇子便入宫保荐了裴宣,皇帝果然恩准,旋即独孤克出了门,直奔裴将军府。裴宣摆了酒宴,感激三皇子独孤克的举荐之恩。

宴会之上,裴宣端起酒杯,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独孤克一直想方设法拉拢自己,这回故意施加恩典,目的只是为了离间自己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从裴父那一代,裴家支持的就是太子,他怎样都不会倒戈向一个并无胜算的皇子。但如今三皇子保举有恩,他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只笑道:“殿下放心,我定当凯旋,不负殿下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