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渍青柠(2)

服务员放下菜单绯红着脸走了。时柠盘算着怎么悄无声息的关掉电脑溜走。毕竟她志不在咖啡，她是因为客户有一份文件急着修改才来这里蹭网的。

手指划过Wi-Fi图标，一长串周围的电脑或是手机名称罗列开来，大多是英文名字，只有一个中文网络名称。时柠的目光闪过，猫儿一样的瞳孔缩了缩。

南淮一中……

记忆深处的归宿被人用作了手机名称。

时柠脑中闪起虚化的白光，一个胖胖的小女孩走过长长的教学楼走廊。墙面上被刷了一半的浅绿色油漆，灰色的篮球印和脚印随处可见。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坐满学生的教室，所有人的目光无声的盯着她这个貌不惊人的新同学。

窗外的梧桐叶一如今日金黄一片。十六岁的转校生时柠第一次来南淮一中时已是深秋了。

时柠手指不受控制的点击了那个Wi-Fi名称，预想中的密码界面没有出现，电脑右上角的小天线信号满格，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登入了一个陌生人的流量。

南淮一中是一个不起眼的三线城市里不知名的二流中学，她在博平打拼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遇见一个中学校友。

毕业十年，会不会在这座客居的城市里遇到故人。

时柠左顾右盼，她甚至光着脚站起来观察周围的人。

服务生以为她需要点单，朝向她这边看。时柠赶忙把手指放在红唇中间，无声的“嘘”了一声。

服务生知趣的坐回柜台玩手机。

再次观察店面里的人，只有两男一女。刚才和她打招呼的中年男有些谢顶。没有哪个老师或是校工会用工作单位当手机名字吧。再看向角落里的小女孩，似乎是个逃课的高中生，也不可能。

唯一的希望是窗边的西服男。那人西装笔挺，应该就在附近上班。

时柠跌回沙发，看了看自己的电脑，手指绕着长发，瞳仁闪了又闪。

同事催促的短信亮起：时柠，图改好没？

时柠咬咬红唇，决定铤而走险。她点开邮件，开始下载同事发过来的效果图。

图是分层的，文件很大。下载条亮起时，时柠不安的看向眼睛男。她在考虑是不是该请他喝一杯咖啡。

低头瞄上溅了咖啡的菜单，她这才发现这个不起眼又没Wi-Fi的小破咖啡店，价格竟然比绿妖精还要贵。

时柠用纤长手指划过菜单，正在犹豫点中杯还是大杯时，西服男站起身，抚平了廉价西装上的折子，朝门外走去。

时柠慌忙看向走了一半的进度条，岿然不动。

门口的风铃晃动，西服男的背影已经走远，她的信号还是满格。

时柠诧异的再次环顾四周，所有人神色如常，并没有在手机上发现侵入者的警觉。

南淮一中的网络很快。巨型分层图竟然没用多久就下载下来。

时柠轻车熟路的打开绘图软件稍加修改。其实客户无外乎是自己加了一句广告词。想到文案昨夜加了通宵的班编出这句恃才傲物的广告语，被秃头客户看了一眼就直接删去，改成了“开辟未来，再创辉煌”，时柠忍不住莞尔。

窗外微风徐徐，几片深黄的落叶摇摇欲坠。树木长得高大，从咖啡店后的仁济医院伸出巨大的树冠来，遮住了半条街的秋日阳光。

此时服务生再次往时柠这边观望，时柠这才发现自己没点东西。

文案已经改好。八个大字透着志得意满的血红。时柠满意的点点头，决定庆祝一下今天的好运气。

“大杯摩卡……带走！”时柠难得财大气粗一回。

柜台后面开始忙活，时柠犹豫了一下，自己退出了南淮一中的网络。

那四个字仍在眼前，看来手机的主人没有离开。

咖啡很快端上来。装在纸杯里。时柠喜欢端着纸杯咖啡走在街上。每次手里有热气腾腾的咖啡，她就会觉得自己的步伐更轻快，目光更坚定，她所忙碌的一切更有意义。

记得大学毕业刚刚闯入这座城市时，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时柠经常有一种疏离感。城市的忙碌似乎与她全无关系，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只有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信念。经过这么多年，终于摩卡也敢要大杯的了，这也算是对自己的肯定吧。

时柠在心里鼓舞着自己，甩了甩头发慢慢起身收拾东西。谢顶男已经离开了，临走时再次和时柠举杯。今天真是一个花见花开的好日子。

时柠这天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了。这个下班时间对于广告公司衣着体面的奴隶来说，并不算太晚。

好在和时柠一起租房的另一个女孩也是她的同事，两人结伴一起回家，安全并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