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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盗文里放征婚启事的男人你们伤不起(113)

作者: 掩面娘 阅读记录

“不是我……”白鹿原皱着眉头说,“我就问问。如果说不是中邪呢?”

“那就是妄想症。”同济生一本正经地说。

“……那,我听说有什么双重人格的,就是看见另一个自己什么的……”

“杰哥,你这又外行了吧?双重人格是怎么回事儿呢,我们管这叫人格分裂。人格分裂和精神分裂症并不是一个概念。精神分裂症一般就是我们说的街上的疯子,但有的人疯了并不代表他就人格分裂了,人格分裂属于你体内拥有了另一个人格,这个人格和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你们不在同一个时间出现,也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一般梦游的时候有人才人格分裂……怎么啦杰哥?你不是在寝室里碰到这种事儿了吧?”他充满疑虑地说,“我听说不少人高考完压力过大就得了这病,半夜起来梦游杀人,多得是。”

“等等……你说,”白鹿原的眉毛揪起来了,“就是说人格分裂……自己是不知道的?自己是看不到另一个自己的?”

“没错。”

“……那说回妄想症,妄想症是怎么回事儿?”

“就是没事胡思乱想呗,精神分裂的一种吧,”同济生翻了个白眼,“比如嚷嚷着自己是武林高手什么的——我说我一外科的你问我这干啥?说错了别怪我啊。”

“不是……”他皱着眉头说,“那这个到底怎么判断?”

“医生问你啊,你要是嚷嚷着自己能看到喷火大恶龙什么的那肯定是妄想症了。”

“……这么简单?”

“你当是什么啊?这种精神疾病,本来就是忽悠人,一般医院都为了创收,尽量看你有病就给你开药呗——我说杰哥,你们寝室到底谁出了这么个事儿啊?把他弄医院去呗?容易得很,只要一查出来肯定学籍就得开了——我说杰哥,你可千万别打人家啊,都大学了,别和以前似的。我在学校得多乖啊,教授都是我爸同学,天天看着,早改邪归正啦。”

“什么?!”白鹿原如遭雷劈,“被查出来……学校就要……开除?!”

“当然啊!你想留一个精神病在学校多危险啊!要是他没事儿去玩跳楼怎么办?要是他想着去砍人怎么办?!……就算不危害社会,最好也把他弄回家呗……喂杰哥你去哪儿呢?”

“……回见。”白鹿原一句话不说,匆匆地走了。

他匆匆地走过湖边,走过中学时代的校门,走过漫长的大桥。江水在脚下汤汤地流过,风吹得他的心里也乱糟糟的:开除……父亲那边……入党和工作……所有筹划中的事……

“喂!”他猛一下瞪着眼睛回过头,看着那个自己,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还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那个白鹿原冷冷地,并不理他,只是继续在风中记着那个被吹得哗哗响的本子。

“说话!”他吼道,“你敢说一句话么?!”

迎来的只有沉默。

白鹿原心一横,暴躁地抢过那个本子,猛一下往江水里一丢——哗啦,风中只听得到纸张被拂过的声音,除此之外,它沉得连印痕都没有留下。

“老子让你写!让你写!”他的脸几乎扭曲地吼道,“你写你妈的——”

然后他猛一下停住了。因为那个白鹿原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变魔法似的,转瞬间又掏出一个本子,哗哗地对着自己,奋笔疾书。

——所谓的崩溃是什么意思,你明白了么?

白鹿原有些绝望地转过头,迎着浩浩的江风,盲目地向前走去。过往的车辆都惊叹地看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惊叹于他的帅气和失魂落魄,也更惊叹于他徒步过桥的壮举……要知道,这座天堑变通途的大桥,起码得一个多小时才走得完。

在外人眼中,他是如此孤独地行走。

没人看得到他身后的另一个,拿着本子不离不弃的自己。

就像没人能看得到他的内心一样。

——你就是另一个我吧。

——那个写作的我。

有些声音在心底渐渐蔓延开来,就好像扔入水中的石子儿,谁也不知道它会犯起多大的涟漪。

004

慢慢地白鹿原就开始心灰意冷了。他不再注视那另一个自己,即使每次看到了也把头扭开——冷漠地板着脸做一切事情,吃饭睡觉上学……学校的事情渐渐地忙了,尤其是学生干部活动和入党准备的事项。这是父亲特别交代过的,必须做到最好。

其实那个白鹿原很安静,从来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如果沙沙的写字声也算声音的话。而且,你若不看他,他也根本不会来打扰你,就好像真的不存在似的。

他的生活本来也开始了巨大的变化——最显著的一点是,他不打架了。

要洗底,要谨慎,一切为了今后的前途。他每时每刻都想着父亲嘱咐的话:十八岁前由你玩,十八岁以后,要知道什么是现实。

同济生不就是这样的么?子承父业,该准备好做医生了,不能再出来恣意地玩乐了。

现实。这个年代,每一个孩子天生就是现实主义。

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幻想,有人生来有钱包。有人在奋斗,有人在迷茫,有人一生没翅膀。

所有肆意的、热血的回忆只属于青春,属于十八岁以前的快意恩仇,永远不会软、不会怕、不会怂,永远牛逼闪闪……十八岁以后,多少青年没着落。

父亲已经给他铺好了路,谁都深知这来之不易,一定要好好珍惜,面对现实,切勿让家长失望。

只有一样,某个夕阳如血的残阳里,世仇中学昔日的扛旗,如今全区响当当的新混子,黎家老大一脸愤怒地拦住了他:“姓白的,你他妈如今什么意思?你怂了?”

白鹿原冷漠地扫了一眼他:“哦,你说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

“我们有人搞了你弟弟,你就这样不管了?”

“不管。”他看了看表,望了一眼快要落山的太阳:“随你们便吧。”

“姓白的!”二十岁的黎家老大看上去比他还要失控,“你怎么回事儿?!你如今是不打算混了是吧?——我他妈认识你五年,从没看过你这么怂的样子!”

“我确实没打算混了。”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行。”黎家老大咬牙切齿地说,“以后我找人搞你的场子,你他妈也别站出来!”

“我本来就没打算站出来,”他平稳地说,“现在珞珈路的扛旗连一点场子都守不住么?——那他就活该坐不上这个位置了……没有任何一个大哥是靠比自己还大的大哥捧上去的。不过,”他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混黑道了,没必要和一个学校的小混混一般见识。”

“我草你妈的!”黎家老大的眼角狠狠地抽了一下,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怒:“姓白的……好,好,你变得真大……你要混白道是吧?你要和你们大院里出来的那帮人一个德行是吧?!好!我以前还真他妈觉得你可惜了——”

白鹿原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但脸上却依然毫无表情:“没必要可惜,我本来就和所有人一个德行。”说完,他擦过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去。

“站住!”黎家大哥在他身后恨铁不成钢地喊道,“你忘了你和我第一次打架时说的话么!”

你和我第一次打架时说过的话……

忘了么?

能忘么?

怎么可以忘记……

白鹿原又觉得自己的心脏缩紧了。这种感觉是这样难受,以前从来没有,也不知道会那么痛过。

很多年之后他才知道,那是心里的那只小野兽,在即将冰封的原野里大吼,想要冲破即将来临的寒冬——

——高一的夏末,第一次和世仇学校的打架。

——“群殴有什么意思?”对方派人来不屑而张狂地问,“你们那新上位的老大,敢和我们老大单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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