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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年春(62)+番外

赵黛琳自知今天是她犯蠢,也不为自己辩驳,从小她就认这理,是人都会犯错,错了就要认,但挨打要立正。

“我是挺蠢的。”她低着声喃喃说。

一遍遍在心底重复。

往日的伶牙俐齿不复见,有得只是老老实实的低首悔悟,那眼神里自嘲的笑,让孙凯着实一震,平日里跟她互怼怼习惯了,说出口的话也口不择言,却也忘了对方到底还是个姑娘,今天这样的场面怕是半辈子都没见过。

唐明梁却拧着眉,一脸沉重,上车至今也没说过一句话。

这事儿棘手。

陆怀征是个空军上尉,说不定年底就升校衔了,在军政界里前途可算是无量了,如果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出了这等事,他未来要面临的无穷无尽的报告。

只要陆怀征没事,报告也都算了,身为军人,死在战场上都不算事,如果最后是因为这样,那就真的太遗憾了。他太了解这男人了,怕人担心嘴上从来不说什么,什么都自己扛着。

如今面对于好,他怕是只会粉饰太平。

想到就烦。

唐明梁转头问赵黛琳:“那真是个艾滋病患者?”

赵黛琳点头,声音渐低:“这事儿其实怪我,如果我不冲动的话,就没有后续这些麻烦了。”

孙凯一听,忍不住接嘴:“逞强逞多了吧,所以我们跟你说的话都当作耳旁风,让你别出去不听是不是?”

赵黛琳一脸诚然,再次认真道歉:“对不起。”

孙凯觉得她这歉道得一点都不诚意,像是故意在呛他似的,呛得他一句话都接不上。

唐指导看不下去,瞪了眼孙凯,让赵黛琳接着说。

赵黛琳娓娓道来:“你们走后,我跟于好无意间谈起以前的一个案子,于好忽然就把今天这个案子联系在一起,发现竟然也说得通,然后我们在查过去的资料中,罪犯的目的可能是整个镇的人时,你们又都没有手机,于好就跑出去找你们了,于好让我留下联系他的母亲,罪犯身上唯一的弱点可能就是他母亲,但是在联系的过程中,我发现他母亲在他七岁那年就已经死了,死于艾滋病,后来我找人查了疾控中心的资料,发现他也是艾滋病患者。”

孙凯问:“艾滋病还生小孩?”

说到这,赵黛琳目光一顿,看着窗外道:“不是,是后来感染上的。”

“什么意思?”孙凯问。

赵黛琳解释:“他生下来并没有感染艾滋病,而是在他四岁那年,被镇上的男人性侵才感染上艾滋病的,那个性侵的男人就是杂杂的父亲。所以,刚才他看见杂杂父亲才疯了,开了那么多枪。正因为如此我想到之前于好给的线索,他身上的病情已经到了晚期,我怕再出什么意外,一时没多虑,想去找你们。刚出门的时候就被他埋伏了。”

赵黛琳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得到消息后,想也不想就冲出去了。

她想啊。

孙凯这个傻子抓人的时候可别把自己折进去了。

孙凯却觉得不对:“可是于好刚才说联系他母亲……他的反应不像已经死了啊……”

陈瑞附和:“是啊。”

赵黛琳:“这点我就不知道,可他的母亲确实死了,昆明那边的死亡证明都给我传过来了。”她把手机递过去,确实是他母亲的死亡证明。

“还有一种可能。”赵黛琳推测:“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孙凯听到这,下意识看了眼赵黛琳,两人视线猝不及防撞上,赵黛琳率先别开,去看唐指导,说:“ptsd是患者在遭受极大痛苦之后,因为没有及时的接受心理干预,一直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过去被伤害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回放,或许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母亲没有死,当提到他母亲的时候,他整个人精神都是涣散的。”

孙凯忽然想到:“那杂杂的父亲也是艾滋病患者了!?”

赵黛琳点头,“根据资料显示,杂杂父亲是后感染的,麻智明母亲早些年在‘红街’当小姐,我猜测,应该是被麻智明母亲感染上的,杂杂父亲出于报复心理就把她儿子给性侵了。”

“那为什么他还活着。”吴和平不解。

“个人体质问题,艾滋病潜伏期长得有二十几年,而且据我所知,杂杂父亲都有在定期服药。”

……

于好跟陆怀征上了车,车子沉默行驶一路,谁也没开口打破这死寂般的沉默。

陆怀征在想怎么哄她。

于好是在想韩教授的朋友里似乎有专门研究艾滋病这块的。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艾滋病究竟能不能通过这种方式传播。

她只知道唾液不会传播,可是对方牙龈表皮溃烂,有见血,这样的感染途径是否有案例?

越想越觉得头疼,她以前都学了些什么东西,怎么越到了关键时刻什么忙都帮不上。

等车一停到军区门口。

于好用平生最快的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宿舍。

她是个跑五十米就喘的人,奇怪的是那天一口气冲上四楼连喘气都不带的,颤抖着拿起床头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着韩教授的号码。

翻到h时,一滴眼泪啪嗒落在手机屏上,瞬间放大了字体,她也不管不顾,囫囵拿手一擦,便拨了出去,将电话举到耳边。

韩教授那边一接起,她便强忍着胸腔里的颤意,咬着牙问:“艾滋病人晚期,牙龈溃烂表皮有出血,如果被患者咬出血,是否有感染的可能?”

韩教授先是一愣,听她声音不对,摘下眼镜忙问:“你被咬了?”

“是陆怀征。”

她低头,说出这三字的时候,声音哽咽,终是忍不住,鼻腔酸涩。

她坐在床边,甚觉感觉身旁还是昨天夜里他亲她时的温度,期盼着过了今晚一切都能好起来,她还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可如今又是这样,她忍不住埋头啜泣。

她从小是冷性子。

转学后跟着韩教授,一点点学会接纳这个世界,可现实总在她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了她当头一棒,像个警钟。

她哭得瓮声瓮气,不似一般姑娘撒娇,是纯发泄,泪不住,她也不擦,拿手一抹,发现越抹越多,索性也不管了,仍由它流,哽着声跟电话那头断断续续说着刚才发生的事,大约是真吓到了,言语是混乱的。

她脑子很乱。

说到后面说不下去,举着电话怔了一阵,抬头看见陆怀征靠着门框。

她一惊,忙别过头去,手下意识去捂眼睛。

陆怀征慢慢走过去,提着裤子蹲在她面前,一只手撑着膝盖,微仰着头,另只手去捏她的腕子把手拿下来,露出那双哭肿的眼睛,让他负罪感深重。

他让她把电话给他。

于好乖乖递过去。

陆怀征举到耳边,另只手去擦她的眼泪,拇指从她眼下轻轻刮过去,便跟电话那头的韩教授说:“韩教授,我是陆怀征。”

那边嗯了声,“这丫头是不是吓坏了?”

陆怀征仰着头看着她,从旁边抽了张纸巾,一点点彻底替她擦干净:“是有点吓到了,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谁知道于好听见那句“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眼泪又毫无征兆地涌出来。

他温柔地让她难受。

陆怀征发现擦不干,索性也不擦了,把纸丢一边,索性单膝跪在地上,改手肘撑在膝盖上,举着电话仰头看着她,任由她哭个够。

韩教授问:“伤口处理了么?”

陆怀征低头看了下自己手背:“简单处理过了。”

韩教授简单交代了几句,“你先别担心,我先给你们领导打个电话,没什么大问题,你身体素质好,不容易感染的。”

这话陆怀征也知道是安慰,刚在军医处,邵峰已经给他科普过这件事的严重性,对方确定是艾滋病患者,麻智明的尸体抬上车上的时候,邵峰特意检查过他的牙龈,溃烂面积很大。而且,以前曾有过案例,民警在抓捕逃犯过程中被患有艾滋病的犯人咬伤,最后感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