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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114)

只是这时候也不是思考的时候。

此时此刻,一个不小心的分神都有可能致使他输掉自己的性命!

他所能做的,只有放手一搏!

沈独固然是学了六合神诀,可这一门功法在妖魔道上都是禁忌,历任妖魔道的道主,所练的都是最正宗的天魔造化功!

而他,便被老道主传了此功!

东方戟拼着被沈独一剑砍断手臂的危险,竟强行双手持银钩架起,用力挡了沈独这一击,巨大的反挫之力逼得对方不由撤剑回身!

这一刻,便是他的机会!

天魔造化!

这一门功法似乎早早便预料好了他们妖魔道上人总会预料到的窘境,特有一道绝地反击的法门,只是需以逆转自己周身经脉中流动的劲力为引,以功力受损为代价,所以非万不得已不能出。

但眼下却顾不得了!

火光照耀下,东方戟那一张脸也陡然狰狞起来,在这一片雨幕中痛苦地怒喝了一声!

贲张的血脉,突起在脖颈之间。

他脸上露出了难言的痛楚之色,双目中的疯狂却开始燃烧!

“铮——”

沈独回身一剑若挽天河一般倒折而来,朝他刺去,可剑至的刹那,却忽然失去了目标!

东方戟竟化作了一道浓黑的影子,遁入黑暗!

“刷拉拉……”

子夜的雨,渐渐变得大了起来。

身后那着火的客栈里厮杀已渐渐停止,远处却有隐约的马蹄声传来,似乎是有很多人到了。

沈独持剑站在雨中,朝着其余三面浓黑的阴影中望去,可除了雨声与喊杀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但他知道,东方戟还在。

他就借着天魔造化功那近乎于燃魂一击的隐匿之能,躲藏在黑暗中某一个地方,伺机而动,要取他性命!

“嗒嗒嗒……”

马蹄声更近。

妖魔道的人毕竟要多一些,也要精锐一些,此刻已然将天水盟的人马屠戮殆尽。

有人远远看见了来人。

那一时间便大喊起来:“正道有人来了!”

“快,快去前面!”

“魔道妖人还不速速受死!”

……

接二连三的呼喝顿时就起来了,其中还有一道已经上了几分年纪却还中气十足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在这声音响起的刹那,沈独便朝着那声音来的方向转了一下头,似乎是有些惊讶,分散了注意力。

于是就是这一刻!

一缕幽微的银光竟自他身后那一片火光中冲出,化作了一道疾驰的电光,直向沈独后心袭来!

“噗嗤!”

尖利的银钩瞬间透入人体!

带着腥气的鲜血应声涌流出来,将银钩上那一点银光染红,也将地面上淌开的雨水染红。

重新现身的东方戟犹如附骨之疽一般贴附在沈独的背后,偷袭得手的这一刻,心底竟涌现出一种不敢相信的狂喜。

然后便狞笑了出来。

他手腕一动,便要将那穿透沈独后心的银钩抽离,以再给他一记致命的重击!

可他没想到,他用力拔了一下,竟没能将银钩抽离!

那弯曲锋锐的钩身,就好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卡住了一般,又好像是被什么更强大的力量死死地攥紧!

多年来生死危机里练就的直觉,让东方戟瞬间意识到了不对。

只是这时候,背对着他的沈独,偏偏在此刻说出了一句足以扰乱他心神的话:“我猜,顾昭一定也告诉你,他子正会来吧?”

“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东方戟诧异的声音脱口而出。

只是还没等他理清楚沈独这一个“也”字里所潜藏着的巨大而惊人的隐秘,一股冰寒的冷意已从他身前穿透到了他的身后。

东方戟竟觉得有几分恍惚。

他低下头来,只看见雪鹿剑那湛蓝的剑身穿过了自己的腹部,鲜红的血将那剑身染成一片妖异的深紫!

于是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中了计。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好歹也是妖魔道上当了十年道主的大人物,沈独怎么可能会犯那样轻敌的错?

那不过是卖了他一个破绽。

而他天魔造化功在身,不能拖很久,难免情急失了判断,轻易落下他故意设下的陷阱。

在他银钩楔进沈独后心的时候,阎王殿便也向他敞开了大门。

于是在他为那一句与顾昭有关的话分神的刹那,沈独毫不费力,反手一剑倒刺而来!

他甚至都不回头看一眼。

拥有无比的自信,这一剑会中,这一剑将定下成败!

他才是真正地疯了……

竟是不惜丢了自己半条命,也要杀他!

“噗!”

剑收时,无情无感。

腹部的鲜血顿时朝着外面喷溅,东方戟不过踉跄了几步便站不稳了,眼前也跟着模糊起来,一下栽倒在了地上。

他的银钩还留在沈独背后。

只是沈独浑然感觉不到一般,手提着雪鹿长剑,完全没将那逐渐靠近的正道人马当一回事,只是一步一步向东方戟走来。

这一时的记忆,忽然便开始倒流。

沈独笑了起来:“东方师兄,我到底还是感激你的。”

冰寒的六合神诀之力,透过方才那一剑已经完全摧毁了东方戟体内所有的经脉,让他因为痛苦和寒冷发抖。

他看着沈独向他靠近,却一点也逃不开。

为雨水模糊的视野里,沈独这一张脸上的神情,与十年前那一夜,何其相似!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受了伤之后,他们只是伤得很重,就倒在台阶上。你以为那一晚我没有继续追杀你,是因为你伤了他们,而我这个废物一定会留下救他们吗?”

“不,我没有……”

说话间,他的脚步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就这样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像是注视着过往的一切仇恨与云烟。

俯身,将人按进泥水里。

冰冷的一剑,割破了东方戟脖颈上的血脉,看那滚热的血忽然奔流,看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颈抽搐挣扎,却一脸麻木的无动于衷。

然后沈独的声音便变得轻了起来,在客栈那轰然倒塌的废墟中,在潇潇的冷雨中,在已逼近至身后的马蹄声中,犹如间天崖上冥冥的薄暮:“我只是站着,看他们跟现在的你一样,瞪大眼睛,挣扎在地上,流干了身上的血……”

他们根本不懂。

或者说,根本不在乎。

如果当日东方戟真的成了妖魔道新的道主,那么等待着他沈独的不过是一个死字。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妖魔道是重要的。其他的一切,仿佛都可以舍弃。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能舍弃他们呢?

催动至极致的六合神诀渐渐消弭下去,那万般的痛楚又回到了身上,沈独这时候才忽然有一种原来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魔头沈独,你竟敢对天水盟下手!”

“你们快看!”

“天,是池少盟主!”

……

那不知何时已从远处赶来的正道人士,已将这一座成为废墟的客栈层层围住,妖魔道上的精锐是先战过了天水盟,如今再对上这些人自然力有不逮,节节败退。

沈独听见声音,转过了身来,便看见一帮人气势汹汹而来,领头的不是旁人,正是前不久还在天机禅院见过的斜风山庄庄主陆帆。

他身子晃了晃,却没倒下。

陆帆看着他身后已没了气的“池饮”,面色已阴沉难看到极点:“大胆妖人,池少盟主与你无冤无仇,你竟下此辣手!今日若饶你,我天下武林公理何在?动手!”

根本不给人半句解释的时间,也完全没有要听人解释的意思。陆帆这样的行为,沈独倒也半点不意外。

甚至他十分清楚陆帆为何会来。

只是他并没有想到,来的时机会如此地巧,如此地妙,简直像是掐准了来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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