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贫僧(89)

这一刻,他眼底是有温度的。

只是沈独心底的温度并不来自于他,当下只摇了摇头,也不知为什么轻轻叹了一声,回他道:“可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第64章 仁者┃心动。

可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你麻痹。

当时顾昭就想问候沈独他祖宗十八代, 但最后看他那神情, 又觉得他说这话时又格外地温柔, 于是不知怎么,不想骂他,反而把这人往死里操了。

直到最后从妖魔道暂驻的庄中离开, 他也没有说出别的什么话来。一路回了斜风山庄,半道上碰到了笑嘻嘻的陆飞婵,他才弯了嘴唇, 挂出最完美的笑意, 同她说过了几句话,回了自己所住的客房。

屋门外站着通伯。

顾昭看了他一眼, 被他递了个眼神,便知道屋里是有人在等待了, 于是跨进门。

“可算是回来了,池某等顾少山多时了。”

若是沈独在此, 听见这声音必定是要狠狠吃上一惊的。因为这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先前还想要哄骗的天水盟少盟主池饮!

此刻他随意坐在棋桌旁,喝着茶。

顾昭看见他今日穿着一身新换的玄黑色锦袍, 左耳上那三枚银环闲散不羁地挂着, 五官英俊,看人时却是乜斜着眼,透出几许狂气。

便是他进来,对方动作也没变得尊重几分。

反而还笑着问他:“看来是名册已经送给沈独了?你说以他如今的地位,还折腾什么呢?非要上那天机禅院。表面上说是为了三卷佛藏, 可我觉着这同他的性情并不符合。”

这话听着莫名让人不舒服。

顾昭想,他还是更喜欢同沈独说话。虽然今天的沈独也能把人噎个半死。

但总好过这个人。

顾昭走进来,在他对面自己的座上落座,看了棋桌上池饮随手下的一盘残棋,又看了他一眼,道:“沈独有什么打算我不清楚,但你戴着的这张假脸看着是真让人不习惯。”

“嗯?”

对面的“池饮”发出一个微微上扬的声调,抬手摸了摸自己这一张“脸”,却是慢慢笑了起来,调转了眼眸,颇有几分戏谑地问顾昭。

“我这一张脸有什么好奇怪的?反倒是你们挺奇怪,好端端的,放着柔柔软软的女儿家不喜欢,怎么一个一个净都喜欢上又臭又硬的男人?先是沈独,后是你。”

“干你屁事。”

顾昭的面色略略冷了几分,若换了是沈独在他面前,他还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但池饮就没那么简单了。

“来找我何事?”

“当然是谈合作。”池饮放下了手掌,平静地说了一句,接着便道,“我记得你曾对我说想要联合我手一道除去沈独。现在我考虑好了。这武林里,比起你,我当然更想除掉他。只是不知顾少山如今是否改主意了?”

“怎会?”顾昭敛眸一笑,“池少盟主愿意合作,至少可为昭拔去一心腹大患,何乐而不为?”

“哈哈哈……”

约莫是觉得自己也算顾昭的心腹大患,也知道他们这一次合作怕是个不会有第二次的一锤子买卖,所以池饮大笑了起来,笑够了后才道出自己计划。

“那下不空山时,绝对是个极好的机会了。”

届时沈独已经在不空山上因讨要佛藏之事,触怒了天机禅院,且因为得到佛藏,必有怀璧之罪,江湖群英必定不能容他。

随便找个理由,便能在山下围而歼之。

若再有蓬山与天水盟这样的两只庞然大物,沈独绝对插翅难逃。

不需池饮多言,顾昭也明白这时机有多妙,便也十分愉快地笑了起来。

倒是池饮,目中反多几分惆怅。

他端起茶来饮,放下时才有些慨叹:“若当年有人告诉我,沈独会变成这样,我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

顾昭没有说话。

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相对而坐也不用担心旁人看了怀疑,毕竟都算是正道上的厉害人物,喝个茶说个话完全正常。

只是谁的心思都不在眼前。

“池饮”想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些事,还有那个运气很好、大难不死的沈独;顾昭想的也是沈独,只不过他对以往的沈独并不了解,现在也不过是在想,那天机禅院中,除了佛藏之外,是否还藏有什么让他不得不去的理由……

天已近暮。

这些天来春气渐暖,虫声慢起,去冬飞离的鸟雀又自南方飞回,为周遭世界添上几许盈满生气的嘈杂。

日将落,月将升,不空山上一片安宁。

恢弘的禅院里,庙宇禅房连成一片,一眼望去,只有那一座老旧、孤冷的业塔高耸而突兀地立在其中。

今年的无忧花,开得格外晚。

这是佛门的圣花。颇有些瘦骨嶙峋的花树立在佛塔外面,只发出了许多碧绿的叶片,淡黄的蓓蕾还小小的,缩卷成一团,还未有半点要开的迹象。

一阵和风吹来。

白衣的僧人便站在树下,抬了那一双不染尘俗的慧眼去看。

形容枯槁的老僧难得盘坐在了塔外的台阶上,正一点一点掐着那长长的一串挂珠,感受到这一点风的气息时,便也随之抬头。

满树碧叶摇动。

老僧于是想起了禅门中另一段很有名的公案:“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不是风动,不是幡动。”

这一段,僧人自是通晓的。

他静立良久,开口时,声音里才透出一点别样的意味来:“仁者……”

后面的二字,却悄然隐没。

第65章 启程┃待往后再好好哄哄他也就是了。

“这个池饮, 我总觉得不很对, 派人仔细查查他。”

顾昭走后, 沈独一人独坐了许久,似乎陷入了沉思,直到外面天光敛尽, 钩月爬上,才回过神来。

他叫来了裴无寂与姚青,但没叫崔红, 然后翻开了那名册, 指着上头“天水盟池饮”五个字,向他们吩咐。

这一段日子以来, 崔红虽失去了间天崖左右使的位置,但沈独有什么事情基本都是带着他, 也让他知晓的。

可这一次,偏偏缺了他。

姚青与裴无寂都是很敏感的那种人, 或者说在沈独身边做事,没办法不敏感,所以几乎在沈独说话时就隐隐感觉到了一种不对劲。

姚青迟疑了片刻, 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道主您觉得此人哪里不对?”

“脸不对。”

沈独想起那一日在剑庐所见, 还是觉得小心一些为好。

“你们只需派人查探天水盟少主池饮左耳那三枚银环,是什么时候打上去的,可曾有摘下来过或者受过伤。前阵子在剑庐,我见他穿环耳孔处发红,不像是穿了很久的。”

姚青顿时一怔。

裴无寂脑子灵光, 瞬间就明白了沈独的猜测与怀疑:“道主觉得,此池饮非彼池饮?”

“查查看才知道。”

那池饮给沈独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没有把话说死,只让他们去查,且还必须要尽快。至于不让崔红知道这一点,不用他说,他们两人也应该知道。

但在两人退下的当口,沈独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抿唇,到底还是开口,道:“裴无寂留下。”

姚青看了裴无寂一眼,显然又在心里嘀咕这两人之间不知道要发生点什么了。但这左右是她管不着的,便悄无声息地先退下,把秘查池饮的事情交代了下去。

裴无寂站住了脚步,抬眼看沈独。

屋内的烛火点得还算明亮,他已渐深、渐硬朗的轮廓在亮光下,被打得明一块,暗一块,眼帘一垂,唇线平直,便透出一种让沈独很熟悉的生人勿近的沉冷。

他笔直地站着,动也没动一下。

沈独是坐着的,这一下反倒还需要抬起头来看他,一时无言,又失笑,道:“你坐下。”

“不坐,道主有话便说。”

裴无寂生硬地回他,是一种冰冷而抗拒的姿态,从里到外都透着几分冷血,但沈独偏看见了一点执拗,甚而执念。

上一篇:清风满天下 下一篇:望族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