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伏砚城往事(57)

作者: 文选与文 阅读记录

还有一件事,唐阐不想考虑,却不能不考虑。岑皛说,荣家人要杀她,这事有几分可能。在唐阐看来,夹在荣岑两家之间的岑皛,实际上得到岑家的保护,如今岑竑过世,荣家不知会不会采取行动。如果荣家采取行动,这是最坏的结果,就是唐阐也无能为力。

焦虑的唐阐,抱着希望,他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找到岑皛。

至于岑皛,她跌落山崖,躺了一会儿尸,头脑清醒了。她不能这么下去,必须自己想办法。她没有想过有人回来救自己。

岑皛勉强爬起来,她也认识些草药,就在附近寻了些止血止疼,敷在伤口上,先把血止住了。她自己检查了一遍,主要的伤口在右腿上,被树枝戳了,庆幸伤口不算太深,又没断了骨头。就地捡根棍子,能勉强站起来走路。

她仰头看天,着实目眩。太阳西斜,她必须在天黑之前离开,否则——她无法想象如何在山里过夜。

岑皛跌跌撞撞地往山外边走,这地方,她很少来,只记得大概方向。想想平日里,此刻已经回到菜园子,不由心生哀戚。

她无可依靠之人,需凭自己的本事走出去。所以,必须一鼓作气,不能懈怠。她这样告诫自己,尽管行动艰难,牵动伤口,却不曾停下来。

带的那一点干粮,充作午饭而已,经这么一番折腾,肚子就咕咕叫了。岑皛只觉得又累又饿,若不是胸中那一口气,早就坐在地上不走了。

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今这话也落在岑皛头上。正是冬日,杂草枯黄,路也不算难走,那条露出的小水沟,她也注意避着。可就是这么避着,居然脚下一空,身子一歪,整个人掉进沟里。

水沟不深,沟底积着淤泥,水很冷,湿了伤口,痛彻心扉。

岑皛是侧身掉进去的,头得以露在外边。她一手抓着沟边上的小树,一手撑着身体,慢慢爬了上去。这个时候,她半边身子已经湿了,被冷风吹着,凉飕飕的。

最要紧的是,受伤的那条腿,没入淤泥里,如今带了一把淤泥出来。岑皛几乎想要哭出来,她咬着牙,忍住疼痛,用沟里冰冷的水洗去泥巴。幸好这一带草药多,她就近找了些,重新包上。

太阳已经落山,天地间是阴沉的,倘若不能加快步伐,断不能在天黑之前出去了。岑皛环顾四周,耳边传来怪鸟鸣叫,她打了个寒颤,迈开步子,无论如何要离开此地。

她要走,走到走不动为止。

刚才那根棍子,已经掉沟里了,岑皛又捡了一根,看那样子,应该是进山猎人开路时砍下的,还带着干枯的枝叶。只要能用,她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天一点一点地接近黑暗,呼朋引伴要过夜的鸟儿,此刻也不再叫唤,天地陷入宁静之中,仿佛只剩下岑皛一个活人。

岑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不是怕那黑洞洞的地方会爬出来什么东西,而是怕自己就这么死了。她没被荣家人毒死,却要死在这荒郊野外?

想到这儿,岑皛感到气愤。她摸着黑往前走,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不愿死在这地方。也不知走了多久,天完全黑了,借着月光,她发现自己已经走出那个山谷。

还好,还有月光这种东西。

又冷又饿又类又痛,岑皛摸着肚子,感受着那种干瘪状态。没有食物,她还有多少力气?她还能支撑多久?

这月光对于唐阐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阳光隐没之际进山,四下寻找岑皛,扯开嗓子,却得不到半点回应。好容易遇到个猎人,却是一问三不知的。

唐阐开始怀疑自己,倘若岑皛不在此山中,他又该去何处寻找?

天已经黑了,就算他燃起火把,照亮的也不过是一隅之地,且未必能及时找到岑皛。他又幻想着另一种可能:岑皛会不会已经从另一条路回去了?

这里的山太大,出去的路很多,总有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倘若错失了,不是白白浪费时间?若岑皛还在山中,便很有可能遇了险,他这样一个人继续找下去,也未必能找到,反倒是白白耽误了宝贵时间。不如先回去。

唐阐这么想,便定下主意,借着火把的光往外边走。他想着,先回菜园子看看,倘若岑皛已先回去,那便是皆大欢喜。否则,他应当再找些人,一齐进山寻找,靠众人的力量,也能顺利些。

月光下,寂静的深山里,一点火把的光亮起,若隐若现,仿若鬼火。岑皛不经意间抬头,正瞧见这点微光。

她心中一动,驻足观看,确定那点光亮是移动的,且是极有规律。她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了那光亮的移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