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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色天下(44)

江风习习,花草摇曳,水中倒影,层迭迷离;“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渐渐节奏加快,犹如白帆点点,遥闻渔歌,由远而近,逐歌四起;

琵琶扫轮弹奏,恰似渔舟破水,掀起波涛拍岸;浪花飞溅,橹声“欸乃”;归舟远去,万籁皆寂,春江一片宁静。

金碧辉煌的长庆殿仿佛出现了一片宁静的江南水乡,叫人惊叹,令人神往,只余楚楚风姿萦绕心头。

箫声远,琵琶淡,收于花月夜春江,铁木清华俯身施礼:“外臣恭贺陛下福寿绵长。”

“好,好!”都蓝帝轻拂手掌道:“果然名不虚传。”

铁木清华俯身又是一礼:“这位琵琶弹奏者实乃高手,外臣恳请陛下请其再奏一曲一饱耳福,不知陛下允否?

端静皇后也没想到这个言语不多、低眉垂首、艳色无双的侄女居然有这等功力,不由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微笑着看向都蓝帝。

都蓝帝也颌首称赞,笑着看了皇后一眼,似是征求她的意见。

端静皇后笑着轻声道:“既是铁木太子有此意,陛下就下旨吧,今日乃陛下圣诞之日,想来永乐亦想贺陛下圣寿,焉有不愿之理?”

都蓝帝笑着点头,命内侍宣旨。

木含清在帘幕后接旨,她静静侧首,心中掠过无数曲子,白皙玉指轻轻滑过细弦,一声清响,长庆殿上一片寂静。

木含清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暗夜空明处,徐徐抬起的右手,突然拨动了弦。铮然一声,昂扬有力、由慢逐渐加快的节奏,大军雄壮威武的阵容,大战之前剑拔管张的气氛。人人心里似乎都被什么东西猛的划过,随着烈烈弦音不由自主心神微颤。

“轮拂”先声夺人扣人心弦,激昂高亢的长音如震憾山谷的号角……沙场点兵、铁骑奔驰,轮指奏出的长音,是行军时笙管齐鸣的壮丽……

短兵相接、刀光剑影,弹、扫、轮、绞、滚、煞,激烈的撕杀、拼搏,惊天动地……“刹弦”独有的金属声效,犹如刀枪剑戟互相撞击,千军万马、声嘶力竭的呐喊,刀光剑影、惊天动地的激战……

指下万千气象,时而轻弦低吟,稍现即逝的幽咽纠缠,浩瀚沙场,风云激荡。

低音转回,顺势高起,大开大阖,直拔云霄,蓦然,一声闷响,星月无光四野苍茫……似凄清幽怨,冬去春回,说不出的风韵独具酣畅淋漓。一首琵琶竟饱含如许的辽远激昂,万千气象。

木含清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十面埋伏》真的煞费体力。

长庆殿上一片沉静,都蓝帝第一个开了口:“想不到一曲琵琶竟含十万雄兵,真国手也,快,宣上殿来,朕重重有赏!”

看着帘幕后的人影,端静皇后心里暗叹,自己枉以为是琵琶高手,想不到竟比不了这个侄女十之一二!今日奏此曲,众人皆以为贺陛下雄兵伟略,自己听来却是哀伤三吴之国殇,这侄女实在非同一般。

木含清怀抱琵琶敛衣起身,身后长长的披帛逶迤铺展,步履从容沉静迈上玉阶。

殿内唯闻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突然先后两声玉杯落地,碎响有声,原来是靖王失态,抬身欲起,碰落手边的酒杯;另一边平城驸马手里的酒杯也砰然落地而碎!

第五十四章 暗流

长庆殿突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安静中,没人说话。

不过沉默瞬时消失,木含清伏地而拜,帝后温颜赐坐。

有数人蓦地松了口气,凝滞的气氛在帝后温和慈爱的声音里慢慢放松下来。

木含清低垂的眼眸扫过靖王沉沉如水的面容,心中的不安、慌乱在淡淡的微笑中没有表露丝毫。

靖王早已恢复了常态,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再向木含清那里看一眼。

偶尔转眸,木含清便会看到靖王略略削瘦的侧脸。扫过席上,除了埋头饮酒的靖王,耶律楚飞、耶律楚雄、陌生的平城太子、他身边英俊的年轻男子都有意无意的向自己看来。

乐府的乐工们又奏响了喜庆的曲子,宴会重又在喜意洋洋中继续觥筹交错。

目光扫过几个王子,都蓝帝笑着语带调侃的说:“今日朕的圣诞,除去晗儿和昭儿送了自己手制的大弓和马鞍为礼,怎么不见雄儿和飞儿的礼物啊?难不成封了亲王反倒吝啬起来了?”

殿上众人闻言面上均隐约含笑,看来今夜陛下的心情不错。

端静皇后也凤目盈笑,看着两个因被点名而出列的王儿,有丝好奇,这两个长大的孩子,特别是年年来讨教的耶律楚雄今年竟也没有来景坤宫讨主意,他们会献上什么样的寿礼?

耶律楚雄俯身施礼。面上笑容浓淡适宜,微微有一丝得色,从袖中取出一柄玉扇,目光瞬间扫过木含清低垂的花颜,声音轻快的道:“儿臣以此扇为礼,恭祝父皇圣寿无疆,我漠北盛世长存!”

看见年年重礼的长子谨以一柄玉扇做了寿礼,都蓝帝有些意外,点手让身边的内宫总管把扇子接过来。

展开,只见上面淡淡几笔勾勒,隐约是劳作的农人,旁边一笔草书,几行小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再看几眼,都蓝帝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王儿长大了,有长进,懂得珍惜民生,爱惜民力,朕心甚慰,这礼朕收下了,赏!”

耶律楚雄施礼退下:“儿臣谢父皇赏收。”转身时目光又扫过那处,木含清只是垂首低眉,面上波澜不惊。

“飞儿你的礼物呢?”见耶律楚飞淡淡扬眉,唇角轻笑,却袖手为礼不见动静,都蓝帝循循善诱的问道。

“儿臣的礼物已经奉上了。”耶律楚飞的回答让都蓝帝一愣:“朕未曾见啊。”

耶律楚飞俯身问道:“今日宴上多了几样从未见过的菜肴,父皇可曾留意?”

“哦?”都蓝帝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御案。今日的御膳除去肉食,多了一味极为爽脆可口的素菜,凉拌的酸脆微辣,很清口;与肉食同炒的颜色鲜亮,口齿留香,看来是做法不同,材料却一样。刚才自己还想有新菜,御厨很是尽心呆会奖赏呢,原来是二儿作为。

遂点点头:“不错,此肴爽脆,合以肉食,别有滋味。”

耶律楚飞点头:“此菜名唤‘如意菜’,乃是黄豆浸入温泉水所生。我漠北日常饮食以肉类为主,素菜极少,此菜做法简单,仅需几日便可食用。而且此菜消气和胃,祛湿清热,对身体极为有益,漠北多豆类,且廉价,儿臣恳请父皇将此菜之做法颁行天下,以利民生。”从袖中取出一本奏章举之齐眉。

都蓝帝用银箸夹起一棵菜,细细看了看,黄首白尾,形似如意,不由笑着颌首:“王儿用心,朕准你所请。”拿过总管捧上的奏章翻了几下:“想不到这小小的豆儿竟能解决我漠北素菜不足之苦,来人,赏!”

耶律楚飞跪了谢赏,“儿臣祝父皇一生如意。”手里拿的,是刚才跪在脚边的内侍手里捧着的一个平底的玉钵,里面一丛脆嫩碧绿的豆芽正生机勃勃。

从此漠北的豆子再不是廉价的马料,一跃成为餐桌上不可或缺的如意菜。又因为是皇帝圣旨推行,百姓又称其龙须菜。

今年两个王爷的寿礼都别出心裁,下面的诸大臣明白,东宫之争正悄无声息下暗流涌动。

木含清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正颇为烦恼。靖王的若无其事刚令她安下心来,对面平城太子身旁那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却一直紧紧盯着她,面上似悲似喜神情复杂。

手指在广袖之下轻轻握紧,木含清尽力忍下心里的不自在,这人,目光灼灼,怎么这样紧盯着人呢?

好不容易宴会散了,回到凝光殿,木含清已经汗湿重衣,沐浴后换了衣衫方才觉得舒服了些。

这靖王在殿上分明已认出自己,却没有吭声,不知道他心里是怎样的打算?是纠缠,还是罢休?此事如果传回北安王府,那雄兵在握的北安王又会是什么想法?安澜朝廷会怎样处理和北安王的这笔糊涂账?如果靖王质问,自己是承认不讳还是咬牙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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