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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嫁良妻(13)

十岁那年,为了给家里唯一的劳动力---父亲治病,被迫沦为卖唱女。因为长得清秀漂亮,天资聪颖,很快便学得一手好琵琶,早年在苏州天香阁红得发紫,因为身姿丰盈而被称为“杨妃”。

官绅巨贾夜夜追逐,是名气很大的清倌人。南方军政府成立后,孙孟林返家祭祖,到苏州时一来二去两人相遇,于是一见情钟。当时盐业银行张家的大公子张广远正求娶佳人,将她软禁在江南春酒店的房间禁止外出。

孙孟林请当时任职苏州督军的好友武耀南相助,先在城外运河上安排好船只,连夜开车闯进江南春,买通张广远的手下接走了杨若兰,然后双双远走燕州。

此后杨若兰在孙孟林的帮助下,正式拜师学画,不仅潜心观摩珍贵书画真迹,悉心钻研工笔重彩画法,并在孙孟林宦游期间游历名山大川,实地写生。经过这些年的磨练,在十里洋场渐渐崭露头角,是颇为有名的工笔重彩青绿山水画家之一。

许良辰走进客厅,她正站在一瓶兰花旁,黑色的旗袍和长长的耳坠衬出一派风韵,身姿丰盈,皮肤白皙,脸上笑靥盈盈。

许良辰见她拉了自己的手,便也笑笑:“小表嫂,回来的晚,吵醒你和表哥。”

杨若兰握了握她的手什么也没问,只是招呼丫头准备热水,服侍二小姐休息,送了许良辰回后院,夫妻俩才一边往回走一边悄悄商议着。

回来的晚,又辗转难眠,许良辰第二天醒来已经十点多,匆匆用了早餐便想回学校看看,丫头小圆见她拿资料便笑着道:“二小姐,少爷走的时候吩咐,说您的腰伤还没痊愈,暂时还是不要去上课的好,已经帮您请了假的。”

想不到表哥特意嘱咐,许良辰微怔,旋即便也默认,昨晚一番折腾,自己的腰的确又不舒服,既然已经请假,那就过两日再回吧。

答应着放下资料夹,正准备去外祖母房里问安,却听到门外丫头小方和人打招呼:“少奶奶,廖太太。”

许良辰抬头,表嫂蔡凤岐带着一个中年夫人走了进来。

良辰忙起身招呼,身量娇小的蔡凤岐看着她一笑:“二妹,你看这是谁?”

许良辰看过去有些迟疑地喊了声:“廖姨?”话音未落,心急的廖玉凤急切地拉过许良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喜极而泣道:“可算回来了……前段日子还和少奶奶说等你回来去码头接船,谁知这次回去,湘南局势紧张,一路上都是兵,前两天才回到燕州,谁知又看到你和……唉,把姨妈给急的……这下好了……听说你受了伤,哪里不舒服?快让姨妈看看……”

几年不见,廖姨还是那样的急脾气,许良辰笑笑,蔡凤岐从小圆手里接过茶杯,笑着劝道:“廖太太,您别着急,良辰伤到腰部,现在已经好多了,您请坐……”

廖玉凤拉着许良辰在沙发上坐了,接过茶水道了谢,许良辰再三说腰伤无碍,才放了心:“听说你回来,姨妈喜得几夜没睡好,和你姨丈说,可算又看到小辰了……哦,竟芜也来了,怕你还在休息,在大厅等着呢……”

竟芜?许良辰脑海中出现了邮轮离岸时男子英挺的身影,扬起的手,深蓝色的西装,英俊的眉目间千山万水的牵挂……

一别几年,不知竟芜可好?

第十八章 清泉

廖玉凤是许良辰生母孙易晨的闺中密友。二人皆生于世家豪门,孙家世代官宦,廖家却是富商。自幼便是同出同入把臂携游的良伴,后来在圣玛利亚书院读书时,孙易晨从父母之命许婚门当户对的许家,廖玉凤却对二哥廖云台在圣约翰大学的同学江正宇有好感。

廖母对女儿的选择有异议,说:“江正宇是牧师的儿子,家境贫寒,玉凤嫁过去可是要吃苦的。”廖玉凤很坚决很果断:“出身不算什么,贫穷也不是不可以改变,重要的是人品和才华。”一锤定音,廖家父母终于还是舍不得女儿难过,成就了这桩婚姻。

新婚后,廖玉凤陪伴考取了奖学金的丈夫到哈佛留学,新婚夫妇,在横渡太平洋的轮船上度了蜜月。

江正宇是个勤奋的读书人,不仅哈佛的每门功课是甲等,旁攻的德语比较语言学也顺利读到硕士学位,小夫妻一起读书,一起打工,同甘共苦,宛若兄妹一般。经济艰难时候,甚至靠廖玉凤卖首饰以维持生活。

江正宇年轻英俊,读书成绩优良,看上他的女性不少,但终其一生,江正宇操守纯洁。美色当前,也只是偶尔欣赏,绝不越雷池一步。小夫妻在美国虽然辛苦但感情极好。

结婚六年,廖玉凤才敢怀孕。由于经济紧张,他们不得不决定回国分娩。

当时,江正宇正在准备参加博士考试。最后的口试,江正宇要从一个教授房间跑到另一个教授房间,轮番答辩。廖玉凤挺着大肚坚持在外面倚闾而望。

等丈夫出来,廖玉凤问道:“怎么样?”江正宇一笑:“PASS!”

妻子激动地抱住丈夫在大街上给了他一吻,二人启程回到燕州。

六年的光阴,已是物是人非。廖玉凤回到燕州才知道,闺中好友孙易晨出嫁后已生了两个女儿,丈夫是个纨绔子弟,走鸡斗狗不务正业,孙易晨伤心无奈缠绵病榻。

廖玉凤回燕州后生下独子江竟芜,次年,孙易晨生下小女佳辰即玉陨香消。去世前,拉着好友的手,欲哭无泪深悔错嫁;廖玉凤大哭一场,从此将姐妹的遗孤当作亲生,时时看顾。

这时,留美博士江正宇已是十里洋场文学界的有名人物,不仅在大学任课,还是很多杂志和研究所追捧的对象,在梅里美路置了洋房。

江公馆内,草木四季常青,大树有三十几棵,空地种了番茄、芹菜、南瓜之类,雇着厨师、保姆、女仆,廖玉凤成了阔绰的博士夫人。许良辰比江竟芜大不到两岁,自幼体弱多病,廖玉凤便时时接了她过来家中居住,一双小儿女从小亲厚。

因为母亲过世早,许良辰和姐姐、三妹被送到了外祖母家,对亲生父母的印象并不深刻,但对江家夫妇,她看在眼里,或者说,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欣羡的家就该是江家这样幸福和温暖的。

廖姨喜欢谈论家事,喜欢回忆往昔检讨生活,而江博士最得太太欢心的表现,便是坐在椅子里,不看书报,抽着烟斗,没有任何声音地静静听太太说话;如果太太生气,便话也不说一句,保持沉默;倘若吵架,就吵过算了。江博士说自己的绝招是:做个好丈夫就是太太喜欢的时候,你跟着喜欢;太太生气的时候,你不要跟她生气。

廖姨生子后身子丰盈,很忌讳别人说她胖,最喜欢人家赞美她又尖又挺的鼻子;所以江博士每逢太太不开心,就开玩笑去捏她的鼻子,太太便转怒为喜。

江博士很体贴太太,对女人的爱穿着打扮毫不吝啬,知道廖玉凤讲究穿鞋,每次经过鞋店,总是鼓励太太进去选购,自己则带着孩子打发时间。

良辰记得小时候坐在江姨丈腿上,曾听他和廖姨聊天说:“只有苦中作乐的回忆,才是最甜蜜的回忆。”---即使穷得没钱去看场电影,也可以去图书馆借一叠书回来,两个人守住一盏灯,相对夜读,自有其乐无穷。穷并不等于“苦”,和廖姨相守,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苦;世俗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完全看个人的领会。

长大了,懂事了,许良辰便欣羡廖姨和姨丈这份婚姻,平淡却隽永,世俗却有情。母亲嫁入世家大族,门当户对,却伤心早亡,是以对大帅府这样的豪门,段奕桀这样的大少,从心里难以接受和排斥。

蔡凤岐让小圆把江竟芜请上楼,许良辰抬头,一眼看去便有“惊艳”之感。走进来的男子身姿挺拔,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一般,漂亮优雅而内敛。

“不愧是十里洋场有名的‘俊面玉郎君’,江少爷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呢。”蔡凤岐笑着夸赞:“听说江少爷不仅学问精通,还爱马术,擅书法,能诗善词,二妹,这可是最近盛名燕州的三公子之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