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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嫁良妻(20)

议员们大吃一惊,本来以为今天的事轻而易举,既让卢定南滚下台,再顺便宣布杭燕独立,却没想到跳出一个当兵的。有的议员便站起来抗争,段政勋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为首的议员:“我段某人是土匪出身,生来不通什么道理,再敢咋呼别怪我手黑!”

听说竟然是土匪出身的丘八,议员们霎时有秀才遇见兵有理难说清之感,谁还敢与段政勋乌黑的枪口做对?会场秩序大乱,革命党人精心策划的一场驱逐北洋官僚的斗争,被段政勋两支手枪恫吓搅乱了。

卢定南感激段政勋,倚以为心腹并迅速在杭燕一带进行了血腥的大屠杀,当天夜里燕州实行宵禁,早晨段政勋的部队开进城,控制了局势。

掌控了燕州军政的段政勋声名鹊起,时不时到都督官邸走动,那时的段政勋正当壮年,一身戎装,腰扎武装带,雪白的手套,肩挎手枪,自有一番威武不凡。

卢定南的独女卢漪心看中了这个威武的军官,于是段政勋成了卢定南的亲亲女婿,从此青云直上飞黄腾达。

出身世家的卢漪心不仅有识英雄于微末的青眼,更是不让须眉的巾帼,在父亲病逝后陪伴丈夫东征西讨,终打下南方一片江山。

段政勋出身绿林,性格粗暴,性急时常出口伤人,就是一同起家的结拜兄弟之间有时也难免,甚至发生激烈的火拼,每当不可开交时,都是卢夫人出面,三言两语化解兄弟间的矛盾,妻子的贤能宽容,成就了段政勋的大业。

军政府成立时,段政勋曾对手下弟兄说:“如果没有你们大嫂,这些年我不知会得罪多少弟兄,今后有什么事,你们可以直接找大嫂,只要她应下的,我无不答应。”

所以,尽管段政勋娶了几房妾室,卢夫人在大帅府依然有不可动摇的地位,自然养成了惯性的雍容与威仪。

听她客气的说完,许良辰有礼地微笑着打了招呼,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轻轻抬眸看了段奕桀一眼。不是为了病重的老人家而来么,既然来了,不妨快些上去看看,我也好早点离开。

段奕桀淡淡看了她一眼,对段夫人道:“既是奶奶醒着,还是先上去吧。”

段夫人当然注意到了许良辰和儿子之间的互动,对许良辰以儿子的想法为先的做法,颇是满意,便笑着点了点头:“这几日老太太总是昏昏沉沉,难得今天精神尚好,也罢,就辛苦许小姐。”

“老人家建康欠佳,良辰今天才来,已是失礼,哪里谈得上辛苦二字?”既然做了,不妨索性做的彻底些,许良辰笑着说道。

吴雯绢意味深长地看了段奕桀一眼,半月不见,这位二小姐的态度改变不少啊,老大,看不出来挺能耐,你做什么了?

第二十七章 认可这个媳妇

段奕桀瞅她一眼,自顾上了楼梯。

吴雯绢一笑,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的耿文清,迈步上楼。

楼上飘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道,三夫人迎上来,段夫人轻声问道:“老太太睡着了吗?”

三夫人摇摇头,和许良辰颌首打招呼:“许小姐来了,老太太听说了高兴,精神也好了,正等着呢。”

卢夫人一笑点头,带了众人踏着厚厚的地毯走进东侧段老夫人的卧寝。

外间是客厅,几个丫头站正忙着什么,见卢夫人进来忙轻声打了招呼,一个年纪略长些的疾步走到内室门前,轻声笑道:“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大少来了。”

接着便听到屋里一个苍老带了喘息的声音道:“奕桀来了?快进来……”

段奕桀答应一声,看了看许良辰举步走了进去。卢夫人和吴雯绢笑望着她,许良辰无奈,只好打起笑脸跟在他身后。

大灯没有开,墙角的地灯也蒙着纱罩,内室的光线有些暗,许良辰看到红木的大床上一个瘦小的人影半坐半靠着,旁边有两个低眉顺眼的妇人照顾,段奕桀已经走到了床前,弯腰低声喊了声“奶奶”。

老人拍了拍妇人的手:“老大家的,把灯开了。”

中年妇人迟疑了一下:“娘,您的眼睛……”

老人摆摆手,妇人不再说话,候在旁边的小丫头很有眼色地走过去按下开关,室内霎时亮起来。

床上的老人眯起眼睛,看着走进来的许良辰,半晌,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无言的笑影,向许良辰伸出瘦骨嶙峋的手。

无数心思各异的双眼睛看着自己,许良辰的脑海猛然闪过“媳妇见公婆”的念头,心不由“扑通”急跳了数下,刚要暗骂自己无事瞎想,抬头处却看到老人欣喜的笑脸和伸出来的手。

多么熟悉的场景!许良辰心中一滞。

那时,自己不过三岁,病中的母亲消瘦而羸弱,每次见到三姐妹,脸上便是这样慈爱和欣喜的笑容;母亲故去时,手一直伸出来,向着自己和大姐三妹的方向,廖姨说,她舍不得,舍不得她心爱的女儿……长大了,幼时的记忆渐渐模糊,甚至当时母亲的脸,不看遗照也已记不清楚,可是那个身影、那双手,却一直刻在脑海中……

许良辰的视线有些朦胧起来,她的眼睛里升起了淡淡的水雾,不由自主疾步走过去,急切地握上老人的手,贝齿轻咬红唇,给了老人家一个真诚安心的笑容。

段奕桀有些惊异地看了她一眼。灯光下,许良辰眼里的水雾、一闪而过的心疼和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关切的笑容,他看的清清楚楚。

就那样把她拉出来,没有选择地让她不得不接受“冲喜”未来孙媳妇的身份,段奕桀明白许良辰心里的不情愿甚至愤怒。她能来,能平静端庄地走进这个房子,客客气气和老人说两句话,他觉得已经满足,却想不到许良辰与老人见而如故,她的心疼、关切,那样真实而诚挚。

老人久经风霜,虽老眼昏花心里却最是明白真情和假意,有些意外于许良辰明显而真挚的孺慕之情,颤抖地握了她的手没说话,眼睛里的慈爱和欢喜却是掩不住。

跟进来的众人见此情景不由面面相觑。

早年间的吃苦受累,老人建康状况一直不好,有时病痛难过起来,脾气便也倔强,再者年纪大了,越来越象孩子。这次生病,来探视的大多拒之门外,连几个媳妇也不愿多见,身边服侍的不过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耿文清、长子段正劭的妻子楚红云,和吃斋念佛的大帅三夫人蔡舒扬。

这位许家二小姐一见面,就得了老太太的眼缘?

拍拍床边,老人示意许良辰坐下,挥挥手对众人道:“你们都去忙吧,我和丫头说说话。”

卢夫人眼含沉思地看了看许良辰,柔声道:“娘,您不要累着。”接着转头吩咐段奕桀:“那你和……良辰就陪陪奶奶,我们走吧。”

众人答应,眼光各异心思不同地看着床边的一老一少,静静走了出去,耿文清往前走几步,欲言又止,吴雯绢瞥了段奕桀一眼拉拉她的衣袖:“走吧。”

众人退出内室,老人却只是略略问了几句,慈祥地看着许良辰,半晌,叫了段奕桀过来,拉了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叹道:“好孩子,奶奶看到你们从心里喜欢。老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有这个缘份不容易……奕桀,丫头没有母亲,可怜见的,你可不许欺负她……”

絮絮嘱咐着,段奕桀低声答应,深深看了许良辰一眼。柔和的灯影中,许良辰的每一丝表情变化都落在他的眼中,温柔的神态,诚挚的眼神,他只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流过,让他的心弦砰然而动。

许良辰淡淡微笑,只觉眼睛酸涩,老人生着茧子和寿斑的手,没有多少温度,却让她的心里柔软一片,没有细细注意到那些话。

手被老人拉着,放到段奕桀的掌中,她才须臾间猛然回过神,抽手,段奕桀暗暗用力,一把握紧,深深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