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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轨(45)+番外

江晓媛那比天高的心“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意识到自己以前在蒋博面前的班门弄斧,恐怕都是让人家内行看笑话的。

太耻了……

江晓媛灰头土脸,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受这个现实。

可惜蒋博根本不给她接受现实的时间,既然阴差阳错地雇来了这个小助理,那就可劲使唤呗——江晓媛连个缓冲都没有,就被调动得团团转起来。

这家彩妆学院办得非常专业,全省独一无二,绝不是什么野鸡院校,每年都有人被各大顶尖造型工作室看上签走的,蒋太后在这里讲课一点也不混,认真得很,每堂课都要提前准备ppt课件——眼下有了助理,这些准备工作自然就不劳他老人家亲自动手了,成了碎催助教江晓媛的第一项工作。

江晓媛她不会。

首先蒋老师写的教案对她来说就挺天书的,蒋博的教案写得像狗屎一样,毫无逻辑,信马由缰,想起什么写什么,夹杂着好多闻所未闻的简称和昵称。

江晓媛本想在新上司面前表现得游刃有余一点,可惜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大如马里亚纳海沟,在课件看了三遍依然晕晕乎乎的情况下,她终于小心翼翼地跑去问了蒋博:“蒋老师,您到底是教什么的?”

蒋太后正在敷面膜,恐怕是敷得不太痛快,闻言先把她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你一个助教,连我教什么都不知道?你干什么吃的!我真是看走眼了,你比上一个还蠢!”

江晓媛自从被学生作品打击了一次之后,自尊心与自信心已经缠缠绵绵地一起沉了湖,一时半会无论如何也浮不上来,她深切地认清了自己完全是个小虾米小外行的事实,在蒋太后面前诚惶诚恐、毫无脾气,一声也没敢吭。

等蒋博骂累了,她才勉强弄明白,原来蒋老师是学校请来的客座老师,对学院进行专业的高级化妆师资格考试辅导的。

“高级化妆师资格考试”又是什么玩意,江晓媛听得两眼发黑——不过她掂量了一下太后的脾气,没敢发问。

临走时,江晓媛磨磨蹭蹭地问出了她另一个疑问:“蒋老师,我听人说,学校每个月开个助教的工资只有……”

蒋博:“对啊,剩下的都是我私人补给你的,怎么了?多拿钱不高兴啊?”

他提起这个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其实蒋太后压根不知道助教多少钱,给江晓媛打电话的时候完全是顺性子胡诌的,诌完醒了酒才知道不对,但说出去的话已经好比泼出去的水,肯定是收不回来了,他只好自己掏腰包补全。

虽说他不缺这点钱,可一想起来还是不爽。

“给你开这么多工资不是让你玩的,试用期一个月,”蒋太后说,“你最好做事麻利点,不然就滚蛋,我这里不留吃闲饭的!”

这么“多”工资……

江晓媛以前在办公室当吉祥物的时候好像比这个还多几百呢,啧,往事真是不能再提。

她从太后老佛爷面前屁滚尿流地退下了。

江晓媛要替太后准备课件,但自己没有电脑,只好从蒋太后那借走了一块U盘,迷路了三次才找到学校机房,在开机时间只能打败世界百分之一的电脑上,艰难地百度起各种闻所未闻的名词,慢吞吞地收集着各种资料。

蒋太后每周只有一次课,江晓媛有一个礼拜的时间来做这个课件,听起来是很宽裕,可对她来说难度太大了——她专业知识不会也就算了,连微软的办公室软件也用不利索。

中学学过的那些基本技能早已经就着饭吃了,到了大学里更是每次都找枪手,至今,江晓媛精通的ppt功能只有一项:播放。

她心情郁结地在机房泡了一下午,干燥与闷热的环境几乎要把她蒸成一只红皮黄瓤的大闸蟹,手头的ppt依然是一片空白模板——完全找不到头绪,不知道写什么内容,不知道这些内容怎么排版。

四个小时后,还没等她从焦躁里挣扎出来,蒋老板一个电话又来了——责令她立刻收拾东西,第二天跟他去外地出差。

江晓媛:“……”

这晴天霹雳,一个接一个的,真是一下炸不死她免费再来一下。

江晓媛微弱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又没有电脑,得借用学校的机房做你的课件。”

蒋博:“上课之前赶得回来——我的本给你用,快点收拾你东西,别磨蹭。”

江晓媛放下电话,惊恐地大喘了几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办?

在蒋太后眼皮底下一边百度专业名词,一边对着ppt操作流程生搬硬套吗?

她会不会是第一个刚干了不到三天就被开除的助理?

现在腆着脸滚回去抱陈方舟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这不重要!

万一蒋太后一气之下把她丢在外地,那她岂不是连回程票都买不起?就算想抱陈方舟的大腿也鞭长莫及啊!

江晓媛简直疯了,重重地拍了一下机房的桌子,很快遭到机房值班老师侧目。

江晓媛抱头鼠窜地钻进了厕所,回身锁上门,发出一声无法形容的惨叫。

怎么办!

苍天啊!

厕所隔间很快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一个女生问:“里面有人吗?没事吧?”

江晓媛痛苦地说:“没事……”

外面的女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紧张地说:“里面就你一个人吗?要不要叫老师和保安来?”

江晓媛:“……谢谢,我只是痛经。”

女生徘徊了一会,大概是听见里面消停了,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痛经叫那么惨,还以为被人捅了一刀呢。”

江晓媛把脸埋在手里,绝望地想:“这日子可怎么过。”

她颓废如行尸走肉地离开机房,又心乱如麻地走回宿舍,兀自专心致志地失魂落魄,突然,江晓媛又诈尸一样地站起来跑了——了不得了,她把蒋老板的U盘忘在机房了!

等江晓媛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机房时,才绝望地发现,机房已经关门了。

人要是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江晓媛双手按住膝盖,喘成了一个破风箱,随后继续发足狂奔,先东奔西跑地联系到了机房管理员,得知人家已经下班走了,又一通好说歹说,让管理员答应等她一会。

江晓媛沿着马路跑了一公里多,超过了无数面露惊异的路人,终于在地铁站追上了管理员,听了一耳朵抱怨数落,终于拿到了救命的钥匙,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去。

农历是开了春,其实比冬天还冷,西北风从她的脸上嗓子眼里小刀一样地刮过,刮着刮着,江晓媛就哭了。

这个八百米跑七分钟的人,来回狂奔了三公里,像是把身体里每一丝潜力都榨干了,她面前逆吹的风好像一道又一道无法逾越的墙,满身壮烈地闯过一面,紧接着还有另一面。

你不是能吗?

你不是技术好吗?

你不是想开创国际品牌吗?

你不是想活出个人样来吗?

全世界那么多人都活得像狗一样,你无能又无力、无才又无德,凭什么大放厥词说要活出个人样来呢?

眼泪冲走了江晓媛脸上的大宝,干了以后被冷而干的风削得火辣辣的疼。

江晓媛一路泪奔着跑去了机房,总算把蒋太后的U盘捞了回来,然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腿好像是不存在的。

但蒋太后的电话如追命,连个伤春悲秋的时间都没给她留,江晓媛还没恢复直立行走能力,他老人家一个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你那边准备好了吗?”他慢悠悠地问,“准备好差不多可以出发了,你先去我办公室把我的工具箱拿过来,然后自己去坐地铁去机场吧,带好身份证,我就不再绕路接你一回了。”

江晓媛:“……哦。”

蒋博:“你这发出的是什么声音?怎么跟被人蹂躏过似的?”

江晓媛:“冷风呛的。”

“啧,你可真是个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蒋博说,“行了不说了,别磨蹭。”

挂了电话,江晓媛深吸一口气,预备大哭一场,可低头一看,时间来不及了,她只好先把大哭憋了回去,收拾起两条中看不中用的大长腿,跑去找蒋老师的办公室,姿势扭曲,像条饱食耗子药的野狗。

学校江晓媛还没跑熟,找蒋博的办公室就找了半天,坐地铁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她只好一咬牙一跺脚,跳上了一辆出租车。

江晓媛前脚刚走,祁连后脚就到了她的学校,他把车停在门口,打量了学校一圈,摸出手机给江晓媛打了个电话:“我到你们学校了……嗯,陈方舟跟我说过了,你在哪呢?”

江晓媛顿了顿,拼命把心里风起云涌的委屈压下去。

“我不能再哭了,”她想,“再哭就停不下来了。”

而且她已经发现,哭不能解决任何事,除了让她丢人,就只能变本加厉地让她更加委屈,是个恶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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