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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轨(89)+番外

看了一会,他没能战胜心魔,央求说:“那个……让我喝口汤行吗?”

江晓媛:“……”

谁知这一口汤把人喝坏了。

模特们平时严格限制饮食,油多味道重的垃圾食品肯定是不怎么吃的,那位小兄弟的胃早已经习惯了能淡出鸟一般的营养食品,被这一口麻辣鲜香烫的路边摊严重地伤害了,当天半夜就爆发了急性肠胃炎,弱柳扶风地倒地歇菜。

江晓媛第二天早晨才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老天要亡她。

这时候换模特怎么来得及呢?

她先是热锅蚂蚁一样在屋里团团转了二十分钟,最后被奶奶一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转成球也不管用”点化,想通了——反正蒋老师铁口断言,她无论如何也是给别人当分母的。

江晓媛干脆破罐子破摔,动手绑来了隔壁祁总。

祁总不说别的,个头是够的,只是肩膀略宽,她于是将准备好的服装两条袖子扯了下来,然后脑子里灵光一闪,一把豁开他的领口,又不知从哪翻出了一条没用过的鞋带,两边塑料头一剪,在祁连胸口处绑了几个叉,勒出了胸肌,当场让他从知性风变成了野兽派。

“……”祁连,“你疯了?我又没当过模特!”

江晓媛一边动手修饰他的五官,一边说:“你会走就行了。”

祁连:“……我怎么走?”

江晓媛:“放心吧,只要人够好看,踢正步都没人管你。”

一直抗议的祁连诡异的沉默下来,江晓媛半天没听到响动,才看了他一眼:“怎么?”

祁连心想:“你要是每天这么漫不经心地夸我一句,给你干什么都行。”

可惜他人本闷骚,这种肉麻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好别开目光,轻轻地笑了一下。

就这样,祁总乖乖地客串登台,成了历史上最随便的模特。

托他的福,江晓媛因祸得福,意外通过了第一轮比赛——每个给她投票的评委都差不多是一句话:“你的模特太帅了,给你加了很多分,要谢谢他。”

江晓媛:“……”

什么技术与艺术水平的比拼?都是扯淡,在女人主场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男/色管用。

牺牲了色相的祁总当天晚上收到了好几个客户的电话问询,想了解涅槃工作室的具体业务,果然如蒋老师预料的那样,过了第一轮没被刷下去,就已经相当于给投资人省了一大笔广告费了。

当然,靠运气是不能走到最后的,第二轮比赛的时候,侥幸上位的江晓媛不出意外地被人刷下去了,这一次没有猫腻,她输得心服口服,一直到正常比赛结束也没有走,认认真真地找了个地方记录别人的两点和评委点评。

涅槃工作室作为业内小透明,想要征战天下的路还很长,然而开端却已经足够好。

散场后,祁连领回了比赛纪念品和一堆业内前辈与潜在客户的名片,追上了江晓媛:“刚才在后台蒋博给我打过电话。”

江晓媛:“什么?”

祁连:“他说他养到开春就要过来工作了。”

江晓媛:“什么!”

妈蛋,就不能多养几天吗?她的好日子又要结束了!

又要从自由人变成小奴隶了!

“小奴隶”这么想着,痛并快乐着地蹦上了马路牙子,一手撑在祁连的肩膀上,跟着他慢慢地往回走去。

就在这时,微微阴沉的天空中开始飘落细碎的雪花,江晓媛还没回过神来,旁边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小姑娘已经敏感地一把拉住她的同伴:“啊呀,下雪了!我都没怎么见过下雪!”

同伴说:“其实我们这里一个冬天也不一定能下上一两场雪了,城市热岛效应嘛,没想到还真让你赶上了。”

小姑娘蹦蹦跳跳:“我运气好!”

江晓媛看了她一眼,把手缩进袖子里,默默跟着学了一句。

“我运气好,”她愉快地想,“总是还没买彩票,就先中奖了呢。”

尾声&番外 第二篇 蒋博

一家咖啡厅,靠窗的地方,人模狗样的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女人一身灰呢大衣,发卷漂亮自然,一看就不是烫的,是来之前刚吹的造型,眉目清秀,即便是在专业人士眼里,也能算是个不错的日常妆。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不会再有青少年时代天然去雕饰的美好水嫩了,这是自然规律,男女都逃不过,接下来要么费尽心机、精雕细琢地把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起来,要么就放任自己猥琐丑陋地衰老下去,再没有第三条路了。

不过不知道怎么的,很多年没见的人,突然这么讲究起来,一下就让人觉得陌生了。

“你好像一直没变样。”

女人没话找话,不过在蒋博听起来,有点像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只好简短地应了一声:“嗯。”

这么一“嗯”,又冷场了。

蒋博掩饰性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饮料,垂下眼移开目光。

对面坐着的是他童年时代在孤儿院里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小时候真的很好,他至今都记得,她小名叫“宁川”,姓氏不祥,随院长姓了岳,爱吃充满了糖精味的劣质奶油蛋糕,一直特别没出息地惦记过一块粉色塑料包着的丑蛋糕。

他甚至承诺过,长大有了钱,天天给她买来吃。

可惜那种蛋糕已经被时代和食品安全法淘汰了,他的承诺被飞快发展的时代一刀两断,倒不回去了。

因此只好装作没有这么回事。

如今两地分开多年,蒋博和岳宁川坐在一起,居然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好不尴尬。

蒋博一点也不想提“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之类的话题,因为对方说完以后一定会反问。蒋博自己的生命在晦暗与蹉跎中淹没了那么多年,如今才刚刚开始,这履历实在有点单薄,经不起推敲。

瞻前顾后的结果就是越发的无话好说。

幸好,这时候蒋博的电话响了。

蒋博带着几分急切接起来,迫不及待地想缓解眼下冷场得尴尬:“喂?”

电话那边的人欢天喜地的冲他嚷嚷:“蒋老师,我的高化考下来了!”

蒋博:“嗯,怎么了?”

江晓媛:“我说我有高化资格了!”

蒋博:“听见了,我又不聋,下来就下来了呗,谁还没有啊?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也至于给我打个电话?神经病!”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刚把手机放下,蒋博就觉得鼻子一痒,忍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完事习惯性地嘀咕了一句:“谁想我我想谁。”

话音没落,他又打了个喷嚏。

这次没来得及开口,桌子对面的女人已经笑盈盈地替他开了口:“谁骂我谁傻逼。”

两个人愣了一下后,同时笑起来,这是顽童们小时候互相接话的默契,尘封经年猝不及防地掉出来,像是被尖刀划过的老唱片,曲还是那段曲,却已经荒腔走板得扎人刺耳了。

肯定是江晓媛那个没良心的在背后骂他,蒋博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说得对。”

岳宁川的目光在他到底留下了可怕伤疤的手上停留了一下,轻声问:“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蒋博一愣,低下头,用咖啡匙慢慢地搅着杯子里不知所云的奶泡。

岳宁川见他语塞,立刻知道尴尬,会意地自顾自接下去:“我没那么好的运气,始终没被领养,自己打了几年工,攒了点钱,考了个自考的文凭,后来跟了个深圳老板干工程。”

蒋博默默地抬头看着他。

好友说:“跟过三个老板,有改行的,有破产的,还有捐款逃跑的,我嫁过一次人,然后离了,自己积攒了一点门路,开始自己给自己干,倾家荡产了好几次,现在总算有点起色,缓了口气。”

蒋博:“那现在又结婚了吗?”

“没呢。”岳宁川耸耸肩,“好像也不那么急了,急也没用。”

蒋博:“有好的就抓紧时间吧,错过了后悔。”

他这话说得不咸不淡,好像句远远的客套,带着一点事不关己的冷漠。

岳宁川的目光忍不住又从他那落下伤疤的手上掠过,蒋博的手指轻轻地颤动了一下,仿佛是想缩回来,但终于还是没有。

两个人沉闷地坐了一会,蒋博说:“行吧,我今天晚上的飞机,还赶时间,就不回来了。今天没带名片,咱俩留个电话号码吧,以后要是有机会去北京,我好好请你吃顿饭。”

他说着摸出了手机,眼皮也不抬地说:“你多少号?我给你打过去。”

岳宁川没有报,她只是笑了一下,有点落寞地端着自己的茶杯,喃喃说:“咱俩连一起喝杯咖啡的话都凑不出来,还有必要‘好好吃顿饭’吗?”

蒋博抬起眼看着她。

他眼角狭长,眼皮很薄,能看出下面隐约的血管,从皮到骨,无处不单薄,唯有目光幽深,像是装了一碗浓稠、又讳莫如深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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