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侯(71)

周家这边忙得热火朝天, 而另一边，原川令段云微抵达京师。

从来不对外人打开的显其侯府终于开了门，陆昌亲自出来，将段云微接了进去。

世人都知道老侯爷陆岩脾气古怪，能入他发言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段云微，就是其中一个。

葳蕤居里，陆文飒躺在藤椅上，昏昏欲睡，身侧的海棠花随风微摆，时有花瓣幽幽飘落。

段云微一脚踏进去，“也不知道出去接一下我，还以为你有多忙呢。”

陆文飒的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道：“你段大公子大驾光临，府中迎接的人早就把门前的台阶踩塌了三寸了，用不着我。”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身边养着个小狼崽，眼看着就要吃人了！”

“我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陆文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得是什么样的狼，才能把我吃下啊？怕什么。”

段云微自己拖了个椅子，坐在她对面，“听你这意思，你早就知道了。”

“应该没你知道的多。”

“行，那你听好了啊。”段云微郑重其事，“那个周景郁，在北上之前就是楚王的人了，不，应该这样说，他之所以北上，就是受楚王指派，去争夺兵权的。”

陆文飒默了一会儿。

这些她早就知道了，但是经人说出来，她竟然觉得有些血淋淋的。

她眉目染上淡淡的笑意，问道：“还有呢？”毕竟周家的姑娘，已经抬到楚王府当妾了。

“这些日子，朝中大有变动，秦云阙的人下了一群，换上的，大多是楚王的人。”

“嗯。”

“楚王势大，朝局失衡，到时候，又是一场波折。”

“嗯。”

“你别光‘嗯’啊，这场风波，周景郁注定是中心，被卷进去在所难免，他是你身边出来的人，你就没什么准备？”

陆文飒终于把“躺”改成“坐”了，她伸了个懒腰，不是很在意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周景郁在北疆的军功不是假的，他目前所得也都合情合理，至于朝局，也不在我该考虑的范围内，我担心这个做什么？”

“……”

段云微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是没学会陆家这一套啊，只做好自己，问心无愧，多轻松啊。

登高易跌重。

清明节的时候，好不容易才回京的陆文飒提前了好几天，和陆岩一起回老家祭祖了。

陆家父女离家的这半个月，京里都吵翻天了。

起因，是段云微参奏户部及兵部消极运粮，贻误战机。

这件事早就捅到皇帝那里去了，段云微便是奉命调查的那个人，所以他当廷奏禀，也在众人的预料之中，户部及兵部自郎中一下，被元正帝全部端了。尚书侍郎或被申斥，或降级外调。

一场裹挟了百万黎庶的劫难，有错之人受了罚，有功之人自然应该赏赐。周景郁升任兵部侍郎，主理武选司和职方司。

这样的一个肥差，令周家的地位更上一个台阶，引来无数人的议论和眼红。

而此番随陆文飒平定国难的将士的，也多有奖赏。有职位的，官升两级，没有官职的，元正帝也赏赐了很多军饷布匹等，并着令礼部誊写阵亡将士名单，抚恤家属。

至于主将陆文飒已经是升无可升了，她只是女流，又无子嗣，元正帝还没想好该如何赏，且等她回京了再说。

但是紧接着，就有人提出异议，说此次国难，乃是陆文飒用人不当之过，若非她启用常怀远，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蒲泾关之变了。而邓从节，但凡是有些真才实学，北方也不知道迅速沦陷。

有人也说，她纵容手下恐吓北方商户，仗势欺人。

还有人说，从这次的战果来看，玄甲军完全有能力永绝后患，但是过去十年却只是小打小闹，有拥兵自重之嫌。

好好的一个战后赏赐，逐渐演变成了有关忠奸的朝堂大议。

更诡异的是，这销骨蚀金的火，竟然全部烧向了从头至尾都没掺和半分的陆家。

萧仪觉得势头不对，出来力挺陆家。

他认为，无论是常怀远还是邓从节，都是兵部按照正常的程序选拔出来在边关征战的，从他们以前的战绩来看，也不算是用错人。显其侯因伤离关，乃是得了圣上许可的，实属无可奈何。至于常怀远投敌叛国，那更是与显其侯毫无关系。

她带伤出山，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将入关为乱的敌军全部清扫出去，之后又以最快的速度，重塑整个北境防线，逐敌于荒野，大胜而归，放眼整个大梁，无人可以做到，功劳之大，不可埋没。

就在两种意见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时候，有第三种声音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