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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门闺秀(153)

第二天,素颜睡不下去了,一大早,侯夫人终于沉不住气,让晚荣来请她了,“大少奶奶,夫人今天觉得身子越发的重了,头都抬不起来,吃了几副药也没见好转,让奴才来请大少奶奶过去一趟。”

陈妈妈听着就气,明明两个人都在病中,夫人却是非逼着大少奶奶去见她,大少奶奶若是不去,一个孝字就要压得她透不过气去,不由怜惜地看了眼素颜。

素颜也知道再装病也没用,这样耗着也不是个事,白妈妈精明能干,昨天也是故意在晚餐上动手脚,让府里的人吃得不舒服,生了意见,怨怪侯夫人的同时,也是在逼自己去理事,说理事,也是假的,不过几天的光景罢了,又有白妈妈看着,自己一星半点的权也落不着,还是想让自己亲自去面对洪氏……她怎么就不肯消停呢?非要让自己跟洪氏闹得不可开交了才好么?

走进侯夫人院里,远远地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彰显着夫人的病有如何的重,素颜半倚半靠地傍着紫绸进了屋,就见夫人的内室里,二夫人,三夫人,还有文娴也在,刘姨娘正端着碗侍立在夫人床侧,她身姿纤秀,神态安宁恬静,脸上还着淡淡的笑意,只那样轻盈盈地站着,也能让人眼前一亮,生生将一屋子的珠翠给比了下去。

侯夫人头上绑了块白绸布,脸色苍白,人也殃殃的样子躺靠在大迎枕上,看着就像真的大病了一场似的。

素颜进去后便先给二夫人,三夫人行了礼,又上前去问候侯夫人:“母亲身子可好转了些?”

侯夫人抬了抬手,让她起身,脸上带着倦容:“也不知怎的,那夜回来身子就不好了,吃了两副药,反倒越发的沉了,身上乏力得很,这头痛得就像要炸了。”

“夫人怕是头痛病又犯了,您那可是送痼疾,得好生养着才是啊。”一旁的刘姨娘将手中的碗递了过去,拿了汤匙舀着里面的汁水喂侯夫人。

侯夫人喝了两口便拿手推开,不肯再喝。

“母亲既是吃了药不管用,那不如另请个太医来看看吧,可别误了病才是。”素颜看侯夫人那样子比自己装得像得多,心里好生佩服,仿佛她那病是真的很严重似的。

侯夫人虚弱地摇了摇头道:“无用的,我这病好多年了,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太医,只说不能动怒,不能操心,不然,就会发作,唉,府里这一大摊子的事又没人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明知你病了,还把你请来,你……不会怪母亲不通情理吧。”

素颜听得在心头腹诽,嘴上却道:“儿媳怎么会怪母亲?原本昨儿个一来就该来看望母亲,只是也着实病得难受,也怕母亲瞧着心焦,吃过药,今儿好多了,母亲既便不去唤我,也是要来看望母亲的。”

侯夫人听了脸上这才有了笑意,一旁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也连连夸素颜孝顺知礼,刘姨娘温和地看着素颜道:“夫人有大少奶奶这么个能干又懂事的儿媳,这回可真要好生歇歇,把病养好了再操心吧。”

侯夫人点了点头,笑着看了刘姨娘一眼道:“你也莫要羡慕我,将来给成良讨个好儿媳,你也能享我这福了。”

刘姨娘听得诚惶诚恐,忙躬了身道:“夫人可折杀卑妾了,三少爷就算是成了亲,那也是夫人您的儿媳,卑妾哪敢让她服侍。”

侯夫人听了脸上笑意更甚,素颜却是皱起了眉,这刘姨娘那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暗示自己要给侯夫人侍疾呢,再听侯夫人与她一唱一和,心里更明白了几分,屋里二夫人,三夫人几个又正看着她,便笑了笑道:“说来真是惭愧,倒让姨娘辛苦了,若不是儿媳这身子骨也不争气,就应该是儿媳在您跟前侍疾,姨娘,素颜在此多谢您了。”

说着,便要向刘姨娘行大礼,刘姨娘脸色尴尬地偏开了身子,慌张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大少奶奶可不能折了卑妾的寿呢,卑妾侍奉夫人是份内之事,哪能受大少奶奶大礼呢?”

素颜见了也不强求,笑盈盈地站在一旁,身子娇弱地倚上紫绸身上,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侯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怒色,随即又道:“儿媳啊,今儿请了你来,是有正事要办的,昨儿个绍儿发酒疯,把洪氏给痛打了一顿,又非要送她娘家去,贵妃娘娘使了人来看了,也训斥了洪氏一回,只是她本是太后娘娘赐下的,咱们侯府哪里真敢就将人送回去?谁见过天家赐的东西还能退掉的?那不是冒犯天威么?绍儿自来便是个不着调的,做事浑,不靠谱,但儿媳你可是书香门弟出身,又最是知礼懂法,绍儿虽混,却是最听你的话,他这原也是为你出气呢,只要你松个口,他也就不会说什么了,洪氏是不能送回娘家的,儿媳你作个主,将洪氏留下吧。”

素颜听得心火直冒,一个犯上作乱,扰得家宅不宁的妾室,却只是被训斥了一顿便了事,叶成绍若不打她,要将她送走,只怕这些个人还在好医好药,好茶好饭的供着她呢,这会子拿叶成绍没法子了,又来用礼教逼自己就范,要自己亲口留下洪氏,这不是让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若真听了侯夫人的,将来这洪氏再闹,叶成绍怕也不愿意站在自己这边了,谁让自己要装贤良,将祸患留下呢?再说了,自己也不是那贤良的主,是个女人都不愿意将小三留下给自己添堵吧。

可是,侯夫人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能不应么?

正寻思着,突然有个人向自己扑了过来,一下便跪在了自己脚下,抽泣着道:“大少奶奶,卑妾错了,卑妾不该不分尊卑冒犯了大少奶奶,惹大少奶奶生气,请大少奶奶责罚,可是,千万不要赶卑妾出去,卑妾生是世子爷的人,死是世子爷的鬼,把卑妾往外赶,那不是要了卑妾的命吗?”

素颜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弄得有些晕,定睛看去,只见眼前之人,脸上像开了颜料铺子,青红紫绿的,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隙,嘴唇也像两条腊肠,两颊红紫得发亮,侧脸上还有一条条抽打过的痕迹,看着着实触目惊心,再听她这一番话,才依稀辨得出她是洪氏,可是,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悲情苦肉戏?

素颜看着洪氏就有些发呆,怔了半晌,努力地想移开自己的脚,怯怯地问道:“你……你是谁?”

洪氏一听,眯成一条线的眼里透出一丝怨恨来,眼泪很快又淹没了那条缝隙,声音暗哑:“卑妾是洪氏啊,世子爷将卑妾打得不成人形,大少奶奶,您也该出气了吧,求您放过卑妾,给卑妾一条生路吧,不要赶走卑妾。”说着,就咚咚地磕起头来。

素颜忙虚弱地转头,对紫绸道:“快,快扶住洪姨娘,哎呀,姨娘,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你不要总哭哭啼啼的嘛,有话好好说。”

紫绸装模作样的去扶洪氏,洪氏悲切地趴在地上不肯起来,仍是哭,紫绸也不免强,又回过头来扶住素颜:“大少奶奶,您身子骨还没养好,在奴婢身上靠靠吧。”

言下之意,让洪氏不要太过吵闹,会加重素颜的病情。

洪氏哀哀切切地哭着,神情可怜又可悲,一个劲的求着一旁的二夫人似是看着不忍,怜悯地看了眼洪氏,对素颜道:“侄媳啊,说起来,这洪氏着实让人生气,仗着与贵妃娘娘的关系,太过张狂了些,不过,她也挨了打,也知错了,你就得饶人处且饿人吧,倒底是太后娘娘赐下的人,还是不能送走的,这是若是闹到皇后娘娘那里,娘娘为着一个孝字,也不允许侯府将洪氏送走的,绍儿混帐,侄媳你可要明事理啊,这洪氏,可送不得。”

素颜越听心越冷,抿了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洪氏发怔,一旁的三夫人就有些不豫,板着脸道:“侄媳,那日大嫂生气打你,我在一旁看着也过意不去,知道你是受了委屈的,你闹着冲回娘家去,我知道了也没拦着你,让你出气呢,如今侯爷亲自去了你家里赔礼,大嫂也去接了你回来,你里子面子都得了,这洪氏也受了惩处,你再要闹下去,那就没意思了,咱们女人家谁不受这么点子气啊,真要都如你这样,这府里还要闹翻天去,只会家无宁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