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23)

天空湛蓝高远，周围寂静无声。

还是那所小学，只是这景象估计是放假了。白行举目四望，很快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蓝色裙子的小姑娘。

刘萍站在花坛边，举着一个胶片相机在拍照。

“那位同学，你在干嘛？”远处经过一位女老师。

刘萍闻声，放下相机说：“老师好，我在拍照。”

“拍照？”女老师好奇地走了过来，“你几年级的？”

“今年毕业了，所以想拍点照片留个纪念。”

“怎么放假了才来拍。”女老师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

“嗯……人多，不好意思。”刘萍尴尬地摸了摸头发。

“行吧，那你自己拍好了赶紧回去，不要学校逗留。”

“嗯！”刘萍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而对老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女老师转身走了，刘萍举起相机继续拍，从花园拍到教学楼，从空教室拍到实验室，从小图书馆拍到美术长廊。

直到晚霞漫天，橙黄色的夕阳染上了每一个树冠，刘萍站在树下，举起相机拍篮球场，一个个角度找过去，没留神脚下踩空朝后跌去。

白行神色紧张地跑过去。

哗啦啦的树叶声响起，刘萍跌靠在了树杆上。这一震，树叶如雪片般落了下来。

刘萍扶着树杆站好，看着眼前满地的叶子，举起相机继续拍，镜头流转停下，站在镜头前的白行愣住了。

举着相机的女孩动作定格，金色的夕阳穿过稀落的树叶缝隙，打在镜头上的光晕出一层层斑斓的光圈。

白行看不清藏在镜头后的那双眼睛和那张脸，看不清，她是什么神色。

面对着这个定格的镜头，白行眼眶一阵酸涩。

刘萍面色恍然地渐渐放下相机，清澈的双眼静止般地看着明明什么也没有的眼前。

白行走到她身旁停下，抬手去拾那片落在她头发上的叶子，指尖触到细软发丝的瞬间，什么意识也没有了。

天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挂在窗边的玻璃风铃折出柔和的光，撞出清泠泠的声响。

搁在白色床单上的指尖轻轻动了动，白行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卧室的天花板，他起身按了按隐隐发晕的脑门。

是自己又做梦了？

他一下倒回到了床上，怎么没干脆睡死在梦里。

眼睛闭上没一会儿，床头的手机响了。

“喂……”

“醒了？！你可真厉害，能喝成那样。”老吴一个招呼都没打，直接开始报怨。

“你送我回来的？”

“不然呢！账还是我结的呢！你小子记得把钱转我！”

“嗯。挂了。”

白行掐断电话，穿上拖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朝外望了一眼，目光所及的远处有成片茂密的树木，那里他认识的一个叔叔开的工作室，那间工作室几年前荒废了，那位叔叔搬去国外居住将工作室拖他管理，说是管理不过是想起时去看看。然而这些年里，他都未曾回到这座城市。

也不知道那里荒成什么样了。

白行在家里随便解决了一下早餐，套了件防风大衣出门。

工作室外围是一片被爬山虎和各种藤蔓覆盖的围墙，白行记得院子入口处并没有大门，他凭着记忆沿围墙一直找，找了很久才发现原本的入口处摆了几个和围墙一样高的木制架子，经过这些年，那生命力旺盛的爬山虎和藤蔓已经沿着木架子铺展出一面天然屏障。

白行费了不少劲才扒开密布的藤蔓网钻进来，外套还被藤蔓上的荆棘划出了几道痕迹。

原先的小道上已经荒草丛生，园圃里的花儿倒是开得比之前还野了，已是深秋还大大小小五颜六色成堆成堆地拥在一处。

穿过树荫覆盖的小路，开阔的视线里出现一幢灰白色的简单二层建筑，白行踩着阶梯往上走，他不确定密码面板还是不是有电，直接拿出口袋里的钥匙，推开门侧的金属面板，用钥匙将门打开。

发出轻微的提示音，看来这建筑的电路不仅没问题，而且这些年了还没停电。

白行穿过空旷的门厅上了二楼，走廊两边的房间窗帘还是和以前一样都合着，他走到走廊尽头用密码打开一扇门，房间里的布置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他还记得每样东西放在哪里，仔细想想却不太记得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白行在室内走了一圈于窗边停下，打开窗户，轻风灌入，如同一条无形的纽带，扯动了悬在一角的一排玻璃风铃，细小的玻璃瓶相引相撞，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叮咚声响。

白行站在窗前，从这里看出去，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棵很大的香樟树，树冠宽展枝叶繁茂，景象与记忆重叠，只是树下原本规整的草皮，这会儿已经被疯长的荒草覆盖，绿黄色的杂草中一抹夺目的红色随风摇曳跃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