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71)

有结伴而来的小学生，穿着统一的校服，点餐时声音奶声奶气，语速慢慢吞吞。有正值妙龄的中学生，点东西犹犹豫豫，好像无论点什么都不是最满意的。有穿着西装的男人，紧绷的黑色外套勉强裹着那个隆起的肚腩，拿起包子就囫囵吞了起来，好像吃什么都没有时间。

带着小孩子来的女白领，说话时的语气像针尖一般，只给小孩子买了早餐，自己则什么也没要，催小孩走时语气也十分急切，好似做什么都快来不及了。

只有路过的老人算是正常，熟练地点了几样，语调和气带笑。

小佳报怨着早起打零工太辛苦，不知道这份工作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结束早餐店的工作，刘萍往公司写字楼的方向走去，冬日上午的暖阳落在人身上，温度宜人。

白行同她并肩走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隔了一米，也许是时间还算充裕，刘萍走得比平时要慢许多，白行侧目看她，那感觉就好像两人只是平常地在街边散步。

每一处再平常不过的街景，都让人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恬静。

走到一个普通的路口，街对面的红灯亮着，斑马线的两边都站着等绿灯的人。刘萍目光平淡地往路对面望了一眼，红灯换作了绿灯，街道两边的人群开始踩着斑马线往路中间走去。

白行习惯性地看向她，侧目的同时，她突然转身朝他所站之处冲撞过来。两人的距离太近，白行没来得及避闪，躯体相触的瞬间，一切意识消散不见。

刘萍一路狂奔进一条巷子，后面几个男人穷追不舍地跟了上来，将她堵在了巷子里。

“跑，你跑什么！”一个中年男子单手叉腰，努力地喘着气。

刘萍稳着呼吸没答话，绷着一张脸警惕地看着前后左右的三个男人。

“看着个子这么小，跑得还挺快的，MD，累死我了！”另外两个男人也是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你们找我干嘛？我说过，钱年后会补给你们的。”刘萍板着一张冰封的脸。

中年男人气算是缓过来了，打量着刘萍，朝她走近了两步说：“你这都好几年了吧？像你这个还钱的速度，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还上。”

刘萍紧紧盯着他，目光锐利得像是在警告他，别再往前走半步。

“现在有条发财之路，你要不要走。”

Nine Part B

*

白行带着上一瞬的不解再度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站在烈日下，周围到处都是知了的叫声，柏油路面被烤得翻滚出热浪。

刘萍站在一棵矮小的树荫里，眯着眼睛望向路对面，细密的汗珠盖在额角和鼻尖，此时的她剪着寸头短发，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后背湿了一片正好糊在两片肩胛骨上，脖子已经被晒成小麦色，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七分裤，半截小腿上都是红色的斑点，大约是被虫子咬的，脚上踩着一双开胶的帆布鞋。

路对面是一个水果摊。

知了还在叫着，声浪一阵一阵地扑过来。

刘萍揣在口袋里的手不安地攥紧松开再攥紧，最后她大步走到对面的水果摊前。水果摊的老板是个身材有点肥胖的大叔，坐在摊子后面的店铺里吹着电扇玩手机。

“老板，西瓜怎么卖？”

“5块钱一斤。”

“……”刘萍盯着摊位上的西瓜呆了几秒，“能……便宜点吗？”

“5块钱一斤还不便宜？你不去超市里看看多少钱。”胖男人头也不抬地说。

刘萍犹豫了半晌，最后挑了一个不是很大的，“老板称一下吧。”

胖男人不耐烦地将手机放到旁边的台子上，给西瓜过称，“七斤半，三十七块五。”胖男人顺手拿了一个袋子把西瓜套上。

“袋子要钱吗？”刘萍急急问。

“1毛钱。现在不都要钱的。”

“不要袋子。”

胖男人将袋子往旁边一丢，将瓜放在称台旁边，正要回去玩手机，却看到刘萍递了几张纸币过来，纸币皱皱巴巴的，甚至有点潮，散发出一股汗酸味儿。

胖男人这才瞅了她几眼，接过钱，拉开抽屉翻了翻，最后丢了几个子儿在台子上说：“没毛票，算你三十七块吧。”

“谢谢老板！”刘萍捡起台子上的几个硬币，伸手去抱那个西瓜。

胖男人捡起那个丢到旁边的袋子搁到台子上说：“这个你也拿走吧。”

刘萍看了看那个胖男人，接过袋子又说了句：“谢谢。”

男人窝回到藤椅里，继续玩手机。

刘萍拎着西瓜离开了水果摊，沿街七弯八拐地一直走，穿过几条马路，道路旁边稀疏的店铺楼房渐渐变成了围墙，继而是一些还在建造的工地或荒地，刘萍走到半路，将西瓜抱在了怀里，像是怕袋子撑不住破了，她从大路走进了一条小路，又从小路岔进了一条泥巴路，绕过一片小树林，走进了一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