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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101)

作者: 来风至 阅读记录

之于傅羽舒来说,文化节办不成,但戏还是要唱完的。

在某个人迹罕至的午后,他没有去布置好后又被雨冲垮的舞台,而是去到了当年的沈宅。屋子四处陈旧,他并不打算推门进去,只是在门口站立许久,隔着一道雕花的木门,最后给沈郁青唱了一场《玉堂春》。

回到安如市后,傅羽舒径直去了趟疗养院。他到时,柏英正坐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似乎外面任何事都打扰不了她。

有些疾病是不可逆的。而体现在柏英身上的,就是日复一日的遗忘。

最初,傅羽舒还会教她念念自己的名字,亦或者和她讲一些小时候的事,但收效甚微。医生说,这是脑部功能退化的体现,就算不是她自身携带的病症,大多数老人老了,也会变成这样。

于是傅羽舒便不再做这些事了。

只是偶尔在有空的时候,他会将柏英推到后花园里,与那些尚有活力的人群待在一起。柏英不喜欢说话,傅羽舒便不说,只是坐在身边轻声哼着一些不成调的歌。

久而久之,柏英一听见这个歌就会笑。

剧团里的工作也是一如往常。

他现在已经不再频繁地上台,倒不是不喜欢,而是有些力不从心。嗓子即便保护得很好,也有疲惫的时候,而且这些年他攒了点钱,打算去做点别的事。

还有小六。给这孩子再多的安慰,也不如直接给实质性的帮助。傅羽舒从积蓄里提了点钱出来,给村长汇了过去,交代说不要说是他给的,只说是村子里为小六家申请了些补助。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村长却说:“你们怎么都来给小六家送钱?”

“嗯?”傅羽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没事,我的您也收下,小六奶奶治病需要钱。”

除了这些插曲,傅羽舒的生活与往常并无多大区别。

只有一个沈观。

听说沈观的工作室在安如市的近郊,但这些年一直交给合伙人在打理,他自己则常年在省外奔波,偶尔还出个国。

傅羽舒从疗养院出来的时候,正巧接到沈观的电话。

“来我家吃饭还是去外面吃?”

傅羽舒脚步一顿,笑了下:“怎么这么心急?”

“……”对面的人显然没料到傅羽舒这么直接,被噎得一顿,复而无奈道,“是吃饭不是吃你。”

傅羽舒:“都一样。”

“臭小子赶紧过来,啰啰嗦嗦的!”

“嘟”一声,沈观气势汹汹地把电话挂了,单方面为傅羽舒做了决定。

沈观的家在市中心,从疗养院开车过去,半个小时就到了。只是正逢下班高峰,傅羽舒被堵在了一个天桥下面。无论是前面还是后面,司机们都疯狂地按着喇叭,恨不得自己的车长上翅膀能直接飞过去。

只有傅羽舒静静地等着。

窗外的霓虹灯像电影里的光晕,暖调的配色给傅羽舒的侧脸镀上一层金。他从车座里拿出一盒烟,条件反射般地夹起来。刚要点上,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重新将烟塞进去。车窗大开,手边就是垃圾桶,一盒刚开的新烟,就这么被丢弃。

他的脸上全是沉静的色彩,似在思考一个难题。

久而久之,便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去。人在神游天外的时候,是顾不得外界的动静的,所以直到身后的喇叭按得震天响,那脾气暴躁的司机差点下来打人,傅羽舒的思绪才重新回笼。

车辆启动,像是没有刚才那个插曲。

傅羽舒到达时,浴室正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沈观将钥匙给了他一份。屋子里的布置和沈观这个人一样,处处透露着桀骜的风格。客厅不放沙发和电视,甚至不放茶几,只在正中间放了一个围炉,里面的火焰烧得正旺。

他在客厅站了会,听见沈观的声音从浴室传来:“你先坐会,外卖一会就到了。”

傅羽舒:“……”

说好的吃饭,竟然点外卖。

他把这个日式的围炉设计得这么好看,只是为了吃外卖?

傅羽舒叹了口气,打算自力更生,不指望沈观。

小时候沈观的厨艺还不错,因为要照顾沈郁青,总不能把一家子饿着。没想到自己独居之后反而不自己动手了——这是傅羽舒在去到厨房,空手而出的时候,发出的感叹。

冰箱里什么也没有,比傅羽舒的脸都干净——甚至连电都没插。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陪着沈观一起等外卖。

这座房子的面积不大,而且是上下两层的loft风格。傅羽舒在围炉边坐下,边打量布置,边捧了一壶茶喝起来。

虽然整个房子有些空,但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每一处的设计都别出心裁。傅羽舒坐的这个围炉后面,其实并不是空无一物,墙面上很明显能看出镶嵌着一个储物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