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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104)

作者: 来风至 阅读记录

傅羽舒见状,歪着头倒在一边,笑得浑身打颤,不知不觉肩头披着的睡衣就滑到了肩膀上。

虽然家里开着空调,但这大冬天的,眼看外边温度都快接近零度了,沈观只好忍着嘴里酸爽的酥麻感,上去帮人把外套拢上去。

傅羽舒顺手将人抓住,掌心收拢,两人十指紧贴纠缠在一块。

沈观:“?”

“过来坐。”傅羽舒拍拍身边,“挨得近,暖和。”

沈观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只从背后伸出手去,替傅羽舒剥虾壳。

麻辣香锅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这是沈观常点的那家,分明跟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但似乎因为傅羽舒的存在而格外不同。

这么些年,沈观早一个人生活惯了,工作日去学校授课,周末则会留在工作室。有单子就容易加班到凌晨,没单子也会带带实习生,根本没有空下来的时候。虽说现在的人在城市里,一个人也能过的轻松自在,但华灯初上,窗外各种车辆披着暖灯走过时,他站在窗边往下看,偶尔也会觉得孤独。

人生之来处,也就和父母兄弟沾点关系。可沈观从小就是一个“孤”的命,沈郁青一死,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就剩下一个傅羽舒。兜兜转转十几年,他终于有勇气将生命中欠缺的点儿东西填补回来。

“我打算明天就跟师父辞职。”傅羽舒突然说。

“嗯?”沈观从回忆中抽离,有些讶异,“这么着急?”

“本来就打算在文化节唱最后一场,虽然因为暴雨推迟了,但总归是要走的。”傅羽舒侧过头,将整个身体的中心靠在沈观身上,舒服地半眯起眼睛,“最近压力大,想换个生活方式。”

这个角度,沈观锋利的下颚线清晰地印在傅羽舒的瞳孔上。他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笑着伸出手,快准稳地挠了下沈观的下颚。

“还好有你在。”

轻飘飘的宛如羽毛般的触感,又想蜻蜓点过湖面,透过肌肤一点点浸到心里去。

“小屁孩别撩我。”沈观的声音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却又十分无奈地抓住傅羽舒作乱的手,报复似的夹在两个胳膊中。

“人类需要亲密接触抒发感情啊哥。”傅羽舒轻笑道,“像幼崽对母亲一样,需要看着、闻着、抱着才有安全感。再说了,咱们小时候不是经常这样么?”

小时候……那是多远的时候的事了。

沈观有些恍惚。好像记忆里的夏天很长似的,早晨起来有吵人的布谷鸟的叫声,中午是收音机了里嘈杂的音乐声,午睡过后,是意识最混沌的时候,等傍晚夕阳落下,天就像被一块黑色的幕布逐渐遮挡起来,直至彻底被星星密布。

那时温室效应并不严重,夜晚还可以看见萤火虫,似乎连蒲扇赶走的蚊虫都变得不那么让人厌烦了。

但记忆是会怕骗人的,就像我们总是喜欢怀念青春。

可青春也许并不美好。

沈观抱着傅羽舒,看着他将碗里的虾一个一个吃干净,又拿酒精棉片仔仔细细地将手指里外擦了个遍。桌上都是吃完剩下的餐食垃圾,傅羽舒挣扎了好一会,才堪堪从沈观怀里爬起来,打开灯拎着垃圾往外走。

深夜的都市,虽不及广深似的白昼,也不见万家灯火,但也有几个熬夜小卫士,点着灯闪着亮变成明灭星子的一部分。

大门大开,高楼层的穿堂风瞬间将沈观浇了个清醒。楼道灯灭了一个,光线显得有些黯淡,傅羽舒身上还披着沈观临时找来的睡衣外套,他边搓手边哈气,步伐加快往屋子里走:“这才十一月份吧,怎么这么冷?嗯?哥你站在这干什么?”

原来沈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腰带半挂在胯骨上,敞着胸口,看着就冷。然而他像完全屏蔽了风似的,上前拉住傅羽舒的手,说:“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吧。”

傅羽舒脚步一顿,无声地动了动嘴。

“行吗?”沈观问,“一起度过一日三餐,心血来潮看点电影,路过跨江大桥的时候,看着江面的轮渡从这头开到那头,我们吹着风手拉手,慢慢往家里走。”

时间是利刃,它会把许多东西分割成一片一片,记忆、少年、还有回不去的青春年月。

他想将那漫长的夏天,永远留在那里。

傅羽舒笑道:“好啊。”

*

墙上的钟时针指向转眼间就停在了四,两人把晚上过成了白天,并排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说要看一场日出。

尽管谁也不愿意承认,最先是谁提出这个想法的。

沈观的家在三十二楼,视野还算开阔。卧室的地毯干净整洁,两人靠坐在一起,望着窗外黢黑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