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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24)

作者: 来风至 阅读记录

两人谁也没率先说话,一人专注解决最后一点烟,一人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点星火。

“你怎么在这?”良久之后,傅羽舒开口了。

“抽烟啊。”沈观熟练地弹掉烟灰,“倒是你,傻啦吧唧地被他们要钱也不知道跑?”

“我是故意来的。”

傅羽舒嘴唇翕动。

他说得很小声,但沈观还是听见了。

火烧云的光晕罩在傅羽舒的背上,在沈观眼里,就是互补的环境色。他那双用来拿画笔的手夹着烟的时候,也宛如夹着一根铅笔,仿佛下一秒就能就地画出一幅画来。

沈观眼神微动,见傅羽舒在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看。

“你也想来?”

傅羽舒眨了眨眼,没否认也没答应。

“不行,你没成年。”

沈观当着傅羽舒的面,把最后一口烟抽完,随后在楼梯扶手上把烟头掐灭。

眼见尝不到新鲜东西,傅羽舒眼中露出一点失望来,但很快便如蜻蜓点水消失不见。

他们顺着幽暗的楼梯往下走去。

此时的校园里,已经看不见多少学生的身影,就连门口的保安都懒懒地打着哈欠,等待着周末最后的关门时间。四下无人,脚步声成了最后一点声音。

两人并肩走下最后一阶楼梯。

“你刚说的那话什么意思?”沈观忽然问。

“嗯?”傅羽舒侧头看向沈观,开始装傻充愣,“哪句话?”

沈观惩罚般地拍了下傅羽舒的脑袋:“你说你故意来的。”

“哦。”傅羽舒抿了抿嘴,右手无意识地扣着书包带子,“就,字面意思啊。”

这小子年纪不大鬼点子一堆,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会邀功似的在沈观面前展露自己的心思。譬如在宿舍那晚,他蹲在沈观窗前,悄声说的那句“是我干的。”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的他好像觉得这件事难以启齿的似的,沈观都问了两遍,他还是没有回答的意愿。

好像忽然之间,他们中间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

一路无话,两人的步伐不算快,走到校门口时,那扇网状大门已经关了半边。云层外的光层层叠叠覆盖在冷质的铁门上,为其添了一丝暖。

门外,一个熟悉的人影开着长摩托等在外面。

傅羽舒却停住了脚步。

“又怎么了?”沈观蹙眉回头问道。

傅羽舒抬头往外望了一眼,沈观的师兄正百无聊奈地等在外面,似乎是来接他们的。沈观刚才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打算等来傅羽舒的回答。

岂料傅羽舒认真起来:“我的意思是,我猜到把我叫上天台的就是他们俩。”

沈观一愣,随即嗤笑道:“那你就是自投罗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奶奶教的。”傅羽舒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我要是想弄他们,就必须先让他们对我干点坏事。”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仿佛傅羽舒读的九年义务教育早早地还给了他的老师们,但沈观却破天荒地听懂了。

他突然想起沈家老宅里的那只爬到他背上的青蛙。

回想起来,傅羽舒对谁都是一幅温温和和客客气气的乖巧模样,按理说,沈观他刚从城市里回来,傅羽舒没必要一上来就和他作对。

除非,他做了什么令傅羽舒觉得被冒犯到了的事……譬如,重逢时,隔着层层雨帘中沈观对傅羽舒那凶神恶煞的一眼。

所以……他前脚回屋,傅羽舒后脚就跟过来找他的麻烦了。

原来傅羽舒除了内里黑,还是个记仇的?

沈观迟疑道:“……你想弄他们?”

“嗯。”傅羽舒点点头,“周末是个好机会啊,但是之前在宿舍已经恶心回去了,要是他们没对我做什么,我却去弄他们,就是做坏事啦。”

沈观无言以对。

这小子不仅记仇,还睚眦必报,你来我往算得比谁都清楚,既守序又爱乱来,仿佛身上藏着两个南极对立的矛盾体。

沈观饶有兴致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弄他们?”

傅羽舒不答反道:“我去过陈凯家里,见过他爸爸。他爸爸很凶,听说年轻的时候坐过牢,在家里最爱干的事就是拿着擀面杖把陈凯往死里打,所以才养出陈凯这种人。”

他抬头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沈观,点到为止。随即话音一转:“还有彭鸣。他妈妈人还不错,爸爸是村里唯一的医生,德高望重。前些年,村委会还给他颁发了一面锦旗……但是,我知道,彭医生在外面有人。”

沈观:“……这些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喜欢在村子里到处走动啊。”傅羽舒笑了笑,“他们挺喜欢我的,我去哪都受欢迎。”

沈观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