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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115)

便见谢允眼角一弯,无声地冲她一笑,得意洋洋地比了个大拇指。

这种时候就不要忙着吹牛皮了!

下一刻,谢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快地将自己竖起来的拇指凑在嘴边亲了一下,往周翡脸颊上一按,然后人影一闪,已经不见了。

周翡:“……”

姥姥!

谢允刻意露面,却没有刻意减慢速度,屋顶的弓箭手只见什么东西从给楼下闪过,根本看不清是人是鸟,本能一惊,正在换岗的两拨人马全都下意识地拉起弓弦,搜索那道影子。

周翡趁着这一瞬间,硬着头皮飞身跃入院中。

下一刻,警报哨声大作,无数卫兵倾巢而出,周翡也不知道自己成功没有,屏息凝神地将自己缩在后院马棚里的墙角,在腥骚气中,一颗心几乎要从胸口破体而出,握着望春山的手上青筋毕露。

约莫也不过就是几息的光景,周翡却仿佛挨过了半辈子似的,整个人绷成了一张弓,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与叫喊声才略远了些。

她总算将一口卡在嗓子眼的气呼了出来,谁知一口气尚未吐干净,便听耳畔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而且走得飞快,转眼到了近前。

奔着她来的!

周翡眼神一冷。

此地彻底避无可避,她别无选择,只能杀人灭口,回手拉出望春山——

☆、第89章 半路杀出

刀光无声地一闪,分毫不差地架在了来人脖子上,周翡当即将刀尖往前一送。

这就是长刀无可比拟的优势,刀尖微弯,只要轻轻一划,便能从颈侧一只抹到喉管,保证对方一声吭不出来就能去见阎王。

然而下一刻,周翡硬生生地止住了刀势。

她看清了刀下的人。

那是个中年人,两鬓斑白,并不瘦,但不知为什么,身上总有什么地方显得特别穷酸,他袖子挽着,有一双干粗活人的手,身上还粘着不少草料。

周翡的刀太快,中年人甚至没来得及惊惧,先本能地冲她露出一个慈祥中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随后才发现自己脖子上架着一把通体泛着寒意的刀,那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一动也不敢动了。

是马夫吗?

周翡虽然没什么常识,但也大概知道军中似乎应该有专门管马的人,司马应该也属于军务。

那么这个人也是伪朝官兵?

她皱了皱眉,不愿意草菅人命,但任务重大,也不想掉以轻心,因此便只是一动不动地将望春山卡在这人脖子上,预备着他一旦有异动,便立刻给他开闸放个血。

许是她表情平静,并没有什么凶神恶煞的表现,两人无声僵持了片刻,那中年人再次小心翼翼地冲她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坍了半壁江山的豁牙,一看就是个穷苦出身。

然后中年人仿佛是怕刺激到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一样,极轻地动了动嘴唇,喉咙几乎没动,用几不可闻的假声问道:“祝姑娘‘五福临门’,敢问‘五蝠’是什么颜色的蝠?”

周翡:“……”

劳驾,这说的是人话吗?

被人一刀架在脖子上,还能问出这种不知所谓的问题。

周翡表面平静实际紧张的心绪被中途打断,一时有点脑抽,不知怎么想起邵阳城里,徐舵主为了赔罪给李妍的那枚五蝠印,便顺口道:“红的。”

那中年人闻言,神色一整,接着,他缓缓冲她举起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将脖子上一截脏兮兮的细线掏给她看,小心地避开望春山的刀锋,将细线下挂的一截羊骨头拽了出来。

他在周翡莫名其妙的目光下,将那羊骨窝在手中,轻轻一掰,羊骨竟从中间断成了两截,中间藏着一个小小的印章——上面画着五只蝙蝠。

居然真是行脚帮的五蝠令!

在周翡印象中,行脚帮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东西,然而总归不是北朝的人,否则当时杨瑾和徐舵主也不会被她三言两语挤兑得便将李妍送回来。

但是她才闯进来,就有个自称是行脚帮的内应出来接应?

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实在怎么看怎么可疑。

何况她擅闯北端王大本营分明是临时起意,除了谢允,连他们寨中自己人都不知道,这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马夫”见她一脸不信任,便小声道:“小人郑大,乃是‘黄字蝠’,受‘红徐’之托,‘上梁装耗子’,已经收了翅膀三个多月了,约了今日‘月上梢头’,适才听见‘猫叫’,特来看看,有‘老猫’在,得小心。”

周翡:“……”

这是哪个地区的黑话?听不懂!

周翡漠然的目光在望春山上停留了一下,心道:“捅死还是留着?”

这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她便还是收起了望春山——倘若周翡真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便一定要斩草除根的狠角色,根本不会有此一问,刀刃早已经抹上了这个“郑大”的脖子,被这人一打岔,刀锋上杀意已竭,周翡感觉得出,这才顺其自然地留了对方一条小命。

郑大还不知道自己方才在生死边缘上走了一圈,十分和善地冲周翡一抱拳,说道:“跟我来。”

周翡的刀没有还入鞘中,她大概看得出眼前这个人武功不怎么样,但是依然没敢掉以轻心,虽然方才没捅下去,却始终留心着此人的一举一动。

就在她阴差阳错地跟着郑大在宅院中流窜的时候,谢允那头稍微遇上了点麻烦。

引开几个弓箭手而已,本来是件小事,谢允自信片刻就能脱身,但谁知哨声响起的瞬间,一道黑影便突然从那院中飞掠而出。

谢允只是余光扫了一眼,立刻知道不对,撒丫子狂奔起来——来人瘦脸鹰钩鼻,虽不过普通侍卫打扮,却绝对是个顶尖高手。

以谢允的轻功,竟然一时没能将他甩脱。

只见那人嘴角突然露出一个冷笑,长袖甩开,“哗啦啦”一阵响,一只铁爪凌空抛来,直奔谢允后心。

谢允足尖在墙上轻轻借力,羽毛似的飘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个身,那铁爪发出一声轻响,像个捕鼠夹子一样自己合上了,险险地抓烂了谢允一片衣角。

而后随着风声被爪后的锁链拽了回去,在空中重新打开,“吐”出了那块烂布。

谢允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伸手在露出中衣的肩上摸了一把,脸色几变,最后落在了一个微笑上,说道:“扒衣咸猪爪,原来是北斗破军前辈,久仰久仰。”

此物其实叫“搜魂绝命爪”,是破军陆摇光的招牌。

“哦,‘过无痕’。”陆摇光盯着谢允,没理会此人的胡说八道,咧嘴笑道,“你又是什么人?”

谢允像个酸唧唧的书生似的,整了整衣冠,客客气气地说道:“一个跑腿的,区区贱名不足挂贵齿。”

“跑腿?”陆摇光盯着他,“什么时候‘过无痕’成了烂大街谁都会的功夫了?怎么,赵渊害死一个亲侄儿不算,还培养了一帮赝品留着备用?”

整肃的脚步声传来,谢允目光一扫,只见城中那帮□□也赶不上热的的巡逻官兵们总算跟上了趟,从几个方向涌上来,将他围堵在中间,无数长弓短弩对准了他。

谢允将双手一背,露出一张几乎能去拜年的喜庆笑脸,说道:“哪里,皇宫大内,哪怕赝品,也不能是区区在下这幅穷酸样子啊。‘过无痕’跑得快,皇上推而广之有什么不好,东海那位都没说不让,破军前辈就别跟着咸吃萝卜淡操心啦。”

陆摇光从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油盐不进味,当下也不再废话,简单粗暴地挥手道:“此人是刺客,拿下。”

他话音未落,围成了一圈的弓箭手手中流矢齐发。

谢允瞳孔一缩,猛地往后躺倒,平着便从墙上“摔”了下来,流矢带着劲风与他纷纷擦肩而过,矮墙暂时成了他的屏障。

陆摇光的大铁爪自上而下抓了下来,要趁他变换身形时给他来一爪。

谁知谢允竟以这平躺的姿势落了地,手掌却扭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仿佛断了似的从背后伸出,轻轻一撑,他往后滑了一尺多,铁爪在千钧一发间正好落在他两条长腿之间。

谢允一翻身从地上蹿了起来,乐了:“原来不是‘扒衣咸猪爪’,是‘断子绝孙爪’啊!破军狠辣之名果然并非浪得虚名,在下佩……”

他说到“佩”的时候,已经流星一般地冲围过来的官兵撞了过去。

为首的人手中拿的不是连弩,刚射出一箭,还没来得及换上新的,谢允已经冲到了眼前,不知是不是方才周翡强行撕开卫兵包围圈的时候太血腥暴力,这几个兵好似没从她手撕活人的阴影里出来,一见谢允冲过来,自己先慌了。

“……服得很!”谢允将长袖一甩,冲着有些畏惧的官兵一声怪叫,“哇!”

好几个人本能地抱住头。

谢允毫不客气,“哈哈”一笑,直接踩着人头跑了过去,陆摇光才不吝惜小兵性命,搜魂绝命爪一刻不停地追上来,抓了两次,没抓到这滑不留手的“刺客”,反而伤了不少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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