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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185)

他说着,起身将画卷卷好,又把旁边周翡留给他的信收起来,准备留着慢慢看,继而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出这一方小小的山洞,冲海边的陈俊夫叫道:“陈师叔,有好铁吗?”

传世神兵所用的铁好像都有点来历,唯有碎遮名不见经传,没有什么“天外落铁”的神秘背景,只是普通凡间之物炼制,却因吕国师与南刀这前后两任主人而不凡于世。

杨瑾羡慕地望着削铁如泥的碎遮,感觉漫天的铁剑在它面前好似都是泥捏的,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把什么刀?能叫我看一下吗?”

周翡还没来得及答话,李晟先暴躁道:“杨兄,都什么时候了!林间下箭,窄道埋伏,放箭时一波一波节奏分明、训练有素,肯定不是普通山匪……阿翡你做什么去?”

他话音没落,周翡已经逆着箭雨而上,悍然从密密麻麻的箭阵中劈出一条路,转眼没入林间,好几声惨叫四下响起,漫天的冷箭瞬间便稀疏了,李晟等人连忙跟上前去,不过片刻光景,周翡已经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林间的刺客放倒了半数。

放箭得需要距离,一旦人到了近前,便很难施展威力,尤其双方武力差距极大。

放冷箭的人见势不妙,当即溃不成军,便要奔逃而去。

李晟飞快地冲杨瑾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边一个堵住了逃兵去路,三面合围,转眼将仓皇逃命的刺客包了饺子。

☆、第140章 侠之大者

“阿翡,你……”李晟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周翡肋下插了一根箭,吓了一跳,“这怎么回事,等等,你别乱动!”

周翡闻言,不怎么在意地低头瞥了一眼,伸手便将那根铁箭摘了下来,箭头上一滴血迹都没有,反而被撞平了。

李晟:“……”

旁边杨瑾倒抽了一口气,没料到周翡的武功居然已经到了“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的地步,他顿时升起满腔望尘莫及的悲愤,几年前明明还相差无几,凭什么她就能走出这么远?

一定是擎云沟那帮药农耽误他练功!

“我穿了甲,看什么看。”周翡伸手将破了个小口的外袍掩住,白了一眼那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俯身打量被他们放倒在地的人,这林间埋伏的,一水的都是精壮汉子,身上以树叶树皮等物做遮掩,藏在树丛之中,个个蒙着面。

周翡:“这些会是什么人?”

李晟将一具尸体的手心翻过来,低头仔细观察了片刻,又探手拨开那人衣襟:“护心甲,令旗……旗上画的这是个什么?我还真没见过这一路。”

那令旗上画的是一只鸟,不像鹰隼之流,身形十分优美,目光却莫名透着几分诡秘的凶狠。

李晟道:“这些人惯用弓箭,似乎也训练过长木仓、砍刀等物,会隐蔽,埋伏得住,令行禁止……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当兵的。你看他们用的那些铁箭也是,制作精良,型号统一,一般造反的匪人没有这种财力,要么等会挨个搜搜,找找有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周翡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虽然因为战乱缘故,此地暂时没什么秩序,但好歹也是南朝的地界,往来军中兵将……好像都是周以棠的人。

“别乌鸦嘴,”周翡先是这么说了一句,随即想了想,又气弱地小声道,“那什么,咱们不会真打了我爹的人吧?”

她话没说完,角落里一个黑影突然暴起,那竟有一条漏网之鱼,他趁没人注意,一跃而起,撒丫子便要往密林深处跑去。

周翡正被自己的猜测闹得疑神疑鬼,一时没决定好是追还是放,迟疑着动了一下脚步,还没来得及赶过去,便见那黑衣人一步一步倒着从密林中退了出来,脖子上架着一把窄背长刀。

原来吴楚楚照顾那捡来的孩子,与李妍落后一步才赶到。

李妍难得派上一次用场,她一手拿刀,一手还冲周翡他们挥了挥,得意洋洋地叫道:“阿翡,这里还有一个呢!”

那差点跑了的弓箭手约莫有三十五六,面孔黝黑,脸上还有一道伤疤,未曾言语,眼珠先转,一看就十分油滑,方才显然是在一边装死,听李晟说“挨个搜搜”,才被逼无奈地自己跳出来。

李晟制住那人穴道,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弓箭手眨眨眼,小心翼翼地赔了个笑,说道:“英雄,英雄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看几位香车宝马、穿戴不俗,便想讨几个零花钱用用,断然不是……嗷!”

杨瑾简单粗暴地抽出一根铁箭,扬手便抽了那弓箭手的脸,他下手非常巧妙,正好抽到弓箭手眼睑的嫩肉上,却又一丝一毫没有伤及对方的眼珠。

剧痛却给人造成一种要瞎的恐惧,那弓箭手不能动,只好杀猪一样地嚎了出来。

杨瑾挑衅似的看了周翡一眼。

周翡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较劲的,便“虚怀若谷”地后退一步,冲他比划了一个“你请”的手势。

杨瑾便用箭尖戳了戳那弓箭手,耍威风道:“不说实话,下次打爆的就是你的眼珠,要试试么?”

杨掌门皮肤黝黑,五官又比普通人深刻一些,倘若别人不知道他是个爱写半边字的傻狍子,单看这险恶的一笑,还真有些中原传说中那些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巫医模样。

那弓箭手捂着自己肿得老高的眼睛,哀哀叫道:“我我我是……是‘斑鸠’军下一个小兵,听命行事的!英雄……不,少侠!大侠!几位大人不记小人过,饶、饶我一命。”

周翡听着有点耳熟,便用眼神示意李晟——好像是曹宁的人啊?

“嗯,曹宁手下有一支著名的斥候军,取名叫做‘斑鸠’,”李晟缓缓地说道,“行军极快,据说能在最艰难的山路中一日千里,无孔不入。”

那弓箭手——斥候忙点头道:“是是是,小的奉命深入前线来打探军情,没想到……”

他话没说完,李晟便轻笑了一声打断他,对杨瑾道:“这人还不老实,杨兄,抽爆他的眼睛,给我们听听响。”

旁边李妍配合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别!别!别!少侠您想问什么!”

李晟半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斑鸠的大名我还是在我姑父那听过,术业有专攻,等闲情况,谁会将你们这样的顶级斥候当弓箭手冲锋陷阵用?要么是你们老大傻,要么是你在胡说八道……你喜欢哪个说法?”

那斑鸠的斥候立刻大叫道:“傻!是傻!我们老大傻!少侠,你去看看那面传令旗就知道,那上面画的就是一只斑鸠嘛!端王殿下将斑鸠并其他几支队伍拨给了‘巨门’和‘破军’两位大人使用,那两位大人不上心,指派任务都是随意安排人手,我也说嘛,哪有叫斥候做刺客的道理?”

“巨门”谷天璇和“破军”陆摇光可是四十八寨的老冤家了,周翡双臂抱在胸前,站在两步之外,问道:“跟着他们俩来干什么?”

斥候有些畏惧地看了看她手里那把碎遮,小心翼翼地说道:“来……来探个路,端王爷想……”

周翡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再说一句‘端王爷’,我就打碎你的牙。”

那斥候十分乖觉,立刻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曹、曹胖子近来被朝廷……伪朝频频掣肘,因此迫切想拿下江陵六城,来堵住太子——他那大哥的嘴,定下声东击西之计,命那两位大……大大北狗,带精兵绕至敌阵……不不,是我朝、我大昭的后方……”

“哦,”周翡淡淡地说道,“杨兄,你动手吧。”

杨瑾对她怒目而视——这两兄妹真把他当打手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姑娘!女侠!”那斥候嘶声惨叫起来,“拿我亲娘老子、拿我祖宗十八代发誓!”

“说绕过敌阵就绕过敌阵,”周翡挑眉道,“阁下是会飞天还是遁地?要那么容易,我早把曹仲昆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了。”

“不不不,听我解释,”斥候吓疯了,嘴皮子却居然更利索了,几乎不歇气地飞快说道,“为防大批流民往南跑,端……那个曹胖子之前命人散布南朝种种谣言,说他们□□啊,抓住没有通牒的流民一概按奸细杀头云云,反正怎么惨怎么编,再者两边一直打仗,这边也没比北边好哪去,便还真止住了流民南下的势头……”

杨瑾不耐烦道:“你不能长话短说吗?”

斥候自觉已经把十句塞成一句说了,还是被人嫌弃,也是委屈。

他拿出了民间说书艺人的功夫,将两片嘴皮子说得上下翻飞:“前一阵子不知因为什么,前线斥候又发现不时有小股小股的流民南下,源源不断,我们觉得奇怪,便逮住了一帮人,这才知道,原来湘水间有一条秘密的通路,可以通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群山掩映,十分隐蔽,寻常人找不着,渐渐的便有人在那地方聚居,以种地捕猎为生,有那亲戚朋友在山谷里的听说了,便也拖家带口地前去投奔,非得山谷里的人来接才找得着路。曹胖子听了,立刻心生一计,便命巨门与破军两个人带着我们,假冒流民跟着混了进去,最早一批人探路,确定此路可通,还能避过南人眼线,我们这才分批行进,打算在此聚集四万精兵,给那贼……南边的大将军来个前后夹击。诸位大侠,我说的都是实话,真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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