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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207)

同明道:“畏惧,怎么说?”

“假如有一件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可偏偏参与者甚众,除了持有水波纹的人,还有众多藏在暗处的刺客做见证,尽管他们每个人手中证据都不全,而且一部分人已经死无对证,但我还是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幽微的联系,而一旦我对其中某个人下手,很容易打草惊蛇,到时候事情很可能向着我不希望的方向发展,我该怎么办?”谢允用一种非常轻的声音说道,“我不能冒险,只有搅混水,用一个看起来更合理、更让人趋之若鹜的谣言,驱使各方对此信以为真,然后他们有人趋之若鹜,有人明争暗斗,有人甚至想利用这东西谋求别的……这样一来,我就有机会浑水摸鱼,借刀杀人,怎么样师父,这手段听起来耳熟吗?”

同明摇头道:“匪夷所思,听君一席话,真叫人不寒而栗。”

谢允道:“就连这个搅混水的‘谣言’都是现成的,至少青龙主郑罗生就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蛟香气息非常浓烈,闻久了,连鼻子也麻木起来。

师徒二人相对而坐,半晌没人言语,只听得见同名手中木佛珠一下一下彼此碰撞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同明才说道:“安之,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只是猜测?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对赵渊当年所作所为一直耿耿于怀,乃至于不免偏激,认为凡事都是阴谋,而凡阴谋必有他一份呢?照你这样说,当年青龙主害山川剑、北斗围攻南刀、霍堡主下毒陷害老堡主,也该是他一手策划了?这也未免太……赵渊当年可也不过是个家破人亡的幼童啊。”

“不错。”谢允道,“如果我没猜错,当年开局的人不是我那皇叔,是定下海天一色盟约的人。”

同明:“你说梁绍。”

“梁……公亲……亲什么?亲启?”

夜色迷离,齐门山谷中火把俨然,李晟整个人贴在了从齐门禁地中扒出来的木盒上,他花了足足一整天的时间,总算战战兢兢地撬下了木盒上的第一块板,露出盒子里的一点端倪来,发现里头是满满一沓厚实的书信。

姓李的大废物暂时不敢乱碰其他地方,对着那打开的小缺口使了半天劲,总算看见了一张信封上的仨字。

其他人刚开始还围观一下,没过多久就都给无聊跑了。应何从跑到一边喂蛇,杨瑾和奉命前来送钱的闻煜则在一边围着周翡“切磋”刀法,吴楚楚拿着纸笔坐在一边观战,边听李妍讲解边下笔如飞地记录。

周翡手里拿着一根木棒,扛闻将军和杨掌门的一刀一剑,她侧身从两人之间穿过,身形一晃便避过闻将军自身后袭来的佩剑,杨瑾提刀来截,周翡自下而上一招“破”,不偏不倚地戳在他刀背上,杨瑾长刀走偏,正好与来不及收势的闻煜佩剑撞在一起,两人功力相当,同时一阵手麻,各退了两步。

“不打了。”闻煜喘着气收了剑,“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是老了。多谢周姑娘赐教,你要是再找我来报当年断剑之仇,我可是招架不住了——李公子方才说什么?梁公亲启?”

李晟将木盒翻过来给他看,问道:“这个梁公指的是谁?不会是当年的梁相爷吧?”

闻煜从亲兵手上接过手巾擦去脸上的汗,回道:“不无可能,梁公早年交友颇广,与一众前辈都有交情,否则当年皇上南渡时去哪找来那么多高手护驾?还有大药谷,至今好多东西都保存在他那。”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看了过来,连应何从也抬起头。

李晟忍不住问道:“和我祖父也是?”

“唔,”闻煜在篝火边坐下,“和李老寨主尤其交情甚笃,据说当年周先生就是老寨主送到梁公那里读书的。”

☆、第156章 白骨迷踪

周翡脱口道:“啊,什么?”

李晟也放下了他手里那百思不得其解的破盒子,李妍则立刻将吴楚楚丢到一边,屁颠屁颠地凑过来,将李晟挤到一边等着听。

谁知闻煜却摆手笑道:“哎,怎好背后议论上官?不说了。”

闻将军人过中年,相貌堂堂,于家国内外,都是声威赫赫,乍一看很是人模狗样,谁能料到他居然是个吊完胃口就跑的贱人?

李妍忙央求道:“将军,我们嘴都很严,你就说一点,肯定没有外人知道。”

杨瑾和应何从两个外人面面相觑,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滚远一点。

李妍越着急,闻煜便越觉得好玩,故意板着脸摇头,不住道:“不好,不好。”

四十八寨虽不至于门规森严,大当家在小辈人心里也是至高无上的——反正周翡他们仨小时候是从来不敢打听长辈的事。

李妍好奇得抓心挠肝,急道:“不好你还提起这茬做什么?闻将军,你怎么能这样!”

闻煜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今天若是不说出什么,几位小友是不想让我走了吗?”

周翡闻言,默默地拎起长木棍,往旁边一挡,大有“你可以走一个试试看”的意思。

“饶命,饶命,”闻煜逗小姑娘逗够了,这才慢条斯理道,“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周先生也是偶然与我提起的,他年幼时遭逢天灾**,以至于家破人亡,机缘巧合被路过的李老寨主救下,带回家照看了几年。周先生本就出身书香门第,诵读诗书过目不忘,年纪稍长后,李老寨主担心寨中没有名师耽误了他,这才将他送到江南梁家。”

李妍道:“啊,那我姑姑和姑父岂不是很小就认识了?那不是青梅竹马吗?”

闻煜笑而不语。

周翡问道:“这么说我家那书房从一开始就是我爹的?”

李妍忙跟着道:“姑父多大离开蜀山的?”

周翡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道:“我娘小时候欺负过他么?”

闻煜:“……”

李晟一点也不想打探长辈的情史,就想理智地问问明白,既然梁绍和李老寨主是故交,为什么那年谢允带着梁公令牌来四十八寨差点被他姑砍了。

可他脖子伸出了两丈长,愣是插不进话去。

李妍:“对了,那我姑姑什么时候嫁给姑父的,将军,他同你说过这个没有?”

周翡忽然干咳了一声,用木棒戳了戳李妍的后背。

李妍头也不回地一摆手,挥开周翡的棍子:“等会,我就问问……”

话音未落,便有人在她身后悠悠地接话道:“这倒是不曾说过。”

李妍:“……”

她好似被戳了屁股的兔子似的,一下蹦了起来,气虚地转过身去:“……姑父。”

周以棠双手拢在袖中,脸上虽无愠色,却莫名叫人不敢放肆。旁边替他提灯的亲兵低着头,好似正卖力地数着地上的蚂蚁。

周翡长这么大也没这样尴尬过,抬头看了看树梢,又偏头看了看李晟,被李晟瞪了一眼,只好低头跟那小亲兵一起数蚂蚁。

周以棠对闻煜道:“我想着安排好这边,行军还是越快越好,本打算找你商量商量,见你久不归帐,才过来看一眼。”

闻煜伸手蹭了蹭嘴唇上的胡子,没事人一样站起来:“劳烦先生。”

周以棠一点头,看了周翡一眼,忽然说道:“你娘不比你自幼娇生惯养,小时候也不曾欺负过别人。”

周翡:“……”

“姑父,”李晟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忙见缝插针地问道,“梁公和咱们四十八寨后来有什么恩怨?”

周以棠脚步一顿。

李晟虽然近几年渐渐开始搀和寨中事务,同周以棠说话,却仍然莫名有些紧张,见他没吭声,忙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其实我就是随便……”

“那年老寨主遭北斗暗算,重伤而归,曹仲昆自然不肯放过四十八寨,”周以棠说道,他吐字很慢,好像须得字字斟酌似的,“趁寨中一片混乱,曹仲昆再次以剿匪为名发兵蜀中,老寨主实在没办法,最危急的时候,曾向梁公……朝廷求援。”

周翡听到这里,心里无端一揪。

不知为什么,她虽然从未见过这位早早过世的外公,却突然莫名觉得“向朝廷求援”五个字非常沉重。他在十万大山中带着一帮人,一手建了一个避难的桃花源,调侃自己“奉旨为匪”,立下三个“无愧”之誓,虽也同梁绍有交情,也有过护送幼弟南渡的功绩,但周翡就是无来由地认为,他恐怕并不愿意向他们开口,到底逼到了什么地步,才说出“求援”二字的?

四下一片静谧,连李妍都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

好一会,周以棠才接着说道:“当时朝廷内忧外患,也正值多事之秋,梁公……梁公……为大局计,实在无能为力。我那时年轻气盛,为一己私情,擅施小伎,盗取兵符,骗出精兵五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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