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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60)

九龙叟一条腿畸形地垂在一边,差点疼晕过去,死狗似的在地上喘了片刻,浑浊的双眼中竟又清明起来,闻听“花正隆”三个字,他目光闪烁,一只手便要探入怀中。

忽然,他面前有雪亮的刀光一闪,九龙叟的瞳孔只来得及一缩,还没缩到位,本人已经成了个“无头叟”,大好头颅叽里咕噜地滚了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赶到的周翡微微一错身,避开溅出老高的血迹,皱着眉扫了谢允和纪云沉一眼,真是不知道这俩嘴炮玩意到底有什么用。

方才被周翡一个人堵在客栈外面的青龙教众终于破开木门,还没来得及往里冲,就跟九龙叟单飞的脑袋打了个照面,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不留神,让门槛绊了个大马趴,然后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起来,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有这么个带头的,门外的青龙教众顿时鸟兽散,转眼间跑了个干干净净,徒留一堆血迹,自三春客栈门口绵延到了长街上。

方才被打斗声惊动,纷纷闭门关窗的商贩与人家又重新把窗户支了起来,往来过客没事人似的重新走动,所有人似乎都习惯了这种场面,仿佛地面上那一滩不是人血,是狗屎——除了小心别踩一脚,再没有别的值得留意之处了。

胖掌柜花正隆踉跄着往旁边一座,纪云沉连忙上前帮他止血包扎。那角落里被点了穴的小白脸见众人都十分繁忙,没人搭理他,便自行冷笑一声道:“芙蓉神掌,南刀……哈哈,真不愧是北刀传人,哪怕成了个废人,也有一帮狗腿子上赶着保你……”

他话没说完,周翡已经一晃身就到了他面前,抬手便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倘若那小白脸的脖子再细一点,非得让她这一巴掌将脑袋周下来不可。那一边白白净净的脸顿时肿起老高,细条瓜子脸成了一枚倒放的橡子!

周翡不轻不重地说道:“再喷粪就割了你的舌头。”

谢允忙道:“不错,这位兄台还是赶紧闭嘴吧,她真干得出来!”

那小白脸狠狠地盯着周翡,目光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纪云沉替花掌柜止了血,叹了口气,回头冲周翡一揖到地,又抬头在客栈中环视一圈,冲众人说道:“纪某人连累诸位了,实在百死莫赎。”

小白脸冷笑,橡子脸妨碍发挥,笑得嘴有点歪,然而此人真是一条天生的贱骨头,拼着挨割舌之刑也要说话讨人嫌,仍不肯消停,说道:“你们扣下我无所谓,我不过是青龙主座下一条会摇尾巴的狗,可你们杀他的九龙叟、破他的翻山蹈海阵,公开打了他老人家的颜面,此事可就不能善了了,今日在这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纪云沉转过头来看着他,叹道:“阿沛,你现在这样,要是给你双亲见了,心里不知要怎么难受,别再糟践自己了。”

那小白脸听见“双亲”二字,简直要当场犯病,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脖颈子上的青筋暴起好悬有一寸高,倘若不是穴道被制,大约能跳起来咬人,大声道:“你还有脸提我爹娘!你……”

他话音没说完,地面突然无端震了起来。

满大街支起的门窗就跟排练好了似的,齐刷刷地关了回去,方才还人来人往的街上眨眼就没了人。

☆、第49章 暴露

周翡掐指一算,感觉只要是有谢允在身边,她就没遇上过什么好事,实在忍不住,便又用刀柄捅了谢允一下:“你说,你是不是扫把星转世?”

谢允连忙蹦跶着躲开:“虽然此话确实言之有理——但也不能什么都赖我啊!”

客栈中方才死里逃生的一帮人又紧张起来,特别是还听了那小白脸危言耸听一番,当场就有人崩溃道:“难道真是青龙主来了?”

那齐刷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周翡用刀柄勾住谢允的后脖颈子,将他往旁边一甩,说道:“闪开点。”

这一个客栈中,纪云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厨子,花掌柜又刚刚受了重伤,周翡目光一扫,见众人都是神色惨淡,个个顶着一脸等死的惶恐,只好自己提刀而出。

客栈的木门方才被仓皇逃窜的青龙教众合上了,周翡一脚踹开,抱定了“输人也不能输阵”的打算,一脸睥睨无双地走了出去……然后愣住了。

她前脚出去,谢允后脚也跟了上去,只看了一眼,这方才在九龙叟面前还大放厥词的谢公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见来的这一众人马队伍整肃,几乎称得上是令行禁止、鸦雀无声,断然不可能是活人死人山这种邪门的江湖门派。

为首一个中年男子端坐在马上,周翡看了两眼,发现自己居然还记得这个人。

正是当年亲自带人去四十八寨接周以棠的“飞卿将军”闻煜!

闻煜旁边还跟着个戴斗笠的人,到了近前,那人将斗笠往上一抬,冲周翡他们一笑,正是白先生。

周翡见这阵仗,满心纳闷,问谢允道:“你不是说,白先生会用行脚帮的暗线来送信?行脚帮现在都改行去当官兵了?”

谢允将声音压得极低,飞快地对周翡道:“妹子,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完,他扭头就要跑,不料尚未抬脚,那闻将军转眼间已经到了近前。

闻煜翻身下马,将座下高头大马往谢允面前一拉,挡住他去路,然后用一句话就给谢允施了个定身法。

闻煜低声道:“参见端王殿下。”

周翡:“……”

端什么玩意?

她心里瞬间好似有一千个扫把星拖着大尾巴划过天际,炸了个青天白日满地坑,周翡猛地扭过头去,瞪向那一脸怂样的谢公子。

闻煜又转过头来冲她一笑道:“这是周姑娘吧,一晃也都这么大了,我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小朋友呢。”

是啊,还隔空打掉了小朋友的刀柄。

周翡方才为了装腔作势而挂在脸上的绝代高手表情没来得及撤换,已经先行僵在了那,呈现出某种木然的深藏不露,只好冷淡地点了个头。

谢允抬头看了白先生一眼。

白先生一笑一口白牙,说道:“属下奉命护送吴小姐先行一步,可是一想起‘三公子’的安危还悬在一线,便不由得坐立难安,岂敢置之不理,唉,可惜我自己又能力有限,只好带着吴小姐快马加鞭赶到最近的闻将军驻地,请飞卿将军帮忙,方才到地方就听说此地居然有活人死人山的大魔头出没,可真是吓死属下了,紧赶慢赶而来,幸亏您平平安安的。”

说到这,白先生顿了一顿,觑着谢允锅底一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拱了个手道:“三公子,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江湖处处险恶,您孤身一人到处走,也太让人提心吊胆了,还是回家吧。”

谢允苦笑道:“我就知道,明琛把白先生留给我,没安什么好心。”

白先生乃是一位知书达理的流氓,闻言乐呵呵的,一点也不觉得别人是在骂他,冲左邻右舍紧闭的房门拱了拱手,彬彬有礼道:“对不住诸位乡亲,多有搅扰。”

整一个客栈预备着要跟青龙主殊死搏斗的江湖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

接着,闻煜有条不紊地安排亲兵跟着他在客栈中住下,其他人就地安营扎寨,又吩咐了不得扰民,将吴楚楚从随行的一顶小轿中请了下来,风度翩翩地对谢允道:“殿下,请。”

谢允好像被“殿下”俩字崩了牙,方才还叨叨起来没完,这会陡然成了个没嘴的葫芦,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闻煜先是同周翡说道:“令堂托人捎了一封信来到周先生那,听说你在这,周先生就顺便命我带来了。”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周翡,又笑道:“一别数年,你爹一直十分挂念,时常提起你。当年闻某奉命别下姑娘一把刀鞘,多有得罪,没记恨我吧?”

周翡其实记恨了好多年,但是没好意思说,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冲他点了个头。

闻煜很慈祥地看了看她,又十分客气地跟客栈中一干江湖人打了招呼,这才跟到楼上去了,不知要找谢允说些什么。

吴楚楚见了周翡,就跟见了亲人一样,也不怕这一客栈横七竖八的臭男人们了,黏在她身边不肯走,一迭声地说道:“你没事太好了。”

周翡低头看了一眼闻煜交给她的信,见那信是拆过的,信是写给她爹的,上面的字迹千真万确是李瑾容的,她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便漫不经心地回了吴楚楚一句:“我能有什么事?”

后面本来还有一句“不就是北斗的几条狗吗”,后来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猖狂不好,又颇为稳重地咽下去了。

然而过了一会,稳重的周翡法忍不住一探头,压低声音问吴楚楚道:“端王是什么王?”

吴楚楚听她提起这事,便说道:“我也没想到,一开始白先生带我去闻将军驻地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谁知道他们居然是朝廷的人,还有谢大……呃,端王殿下……竟然是当年懿德太子之子,旧都叛乱时,东宫被围,后来起了一把大火,本以为一个人都没能跑出来,后来才知道有个老太监冒死将小皇子送出了宫,后来南边的建元皇上把他接到了身边,册封为‘端王’,后来又是怎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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